“你來此,所謂何事?”顧容謹看了看她。
蘇瑾清徑直看向顧容謹腕上露出的青筋,師尊似乎有意藏著它。
“師尊今日心神不寧,不像是習劍歸來,是有什麼心事嗎?”
顧容謹定了定心神:“並無。”複又道:“難道你來,不是為了時疫的藥材?”
蘇瑾清的姿容倒是極為恭謹:“弟子其實隻是想借藥材之名看師尊罷了。”
“聽聞你朝中公務事多,難得還如此有閑心。”顧容謹動作一凝,繼續看書,淡淡一笑:“你我師徒,不必說這些。若有何事,但說無妨。”
“寧王世子是否被師尊帶走了?”蘇瑾清倒也不再彎繞:“弟子聽聞傅醫官所言,顧元玨消失在了司藥舫附近的密林中。”
茶盞抵在唇畔,顧容謹淡淡道:“為師居於江湖,寧王世子皇族中人,為師帶走又有何益處?”
蘇瑾清垂下眼睫,沒有在說什麼。從他的角度望過去,無論如何,都避不開弟子雪白臉頰上柔軟的鴉睫弧度。
與之相較,倒像是那兒有光,周遭一切都是模糊的。
“……嗯,弟子明白了。”沉默片刻後,她終於抬起眸來,徐徐道:“師父永遠都不會騙弟子的,弟子知道。”
顧容謹頸間喉結微微一動。
從前隻覺得弟子雖性情乖張,仍素來清冷。如今大夢初醒時,就連瑾清臉頰上的幾縷病色,都變得鮮活起來。
麵上卻不顯,顧容謹的神情仍舊溫和:“幾日不見,讓為師看看你的脈象吧。”
蘇瑾清一頓,伸出手。她感受到顧容謹指尖冰涼,觸碰時甚至輕輕一顫,也不知為何。
“師尊,你好冷。”她輕聲開口。
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她的羽睫如扇撲閃著,凝眸望著著師尊。顧容謹卻沒有直視她,反倒垂下眸去。因弟子離得越近,他覺得動作間更不能把握分寸。
也不知是因茶水滾燙,或是地龍燒著,顧容謹白皙聚俊美的臉上浮上一層不自在的緋色。
蘇瑾清忽的開了口:“為何今日師尊看上去不開心。這金陵皇城之中,可是……皇城的那些官宦有意為難,弟子立即殺死他們!”
顧容謹呼吸微滯,搖頭道:“無事,你放心。”
蘇瑾清更直視看他:“……好,若是師尊受了委屈,也要讓弟子知道。”
顧容謹微微一頓。
蘇瑾清這才挪開視線,恢複成素日裏恭謹的樣子:“弟子今日來,的確是有求於師尊。弟子想收購司藥舫中一味藥材,蘭芝草,不知能否得到師尊首肯。”
“蘭芝草?”顧容謹調整好內息,不動聲色的舉起茶盞:“此藥極為珍貴,早已絕跡於江湖,難道是為治療時疫所用?”
蘇瑾清點點頭,起身往窗框邊上去,推開窗欞,一陣寒意撲夾雜著碎雪麵而來。
“如今城南乃皇城重地,雖看似安好。但在城北,時疫已欲來越嚴重。加之朝中的官宦克扣藥材,若再遲緩一步,隻怕民怨難平。更何況……”
更何況顧容謹一早知曉這一次時疫的情形,司藥舫培育蘭芝草,不正是用作今日的籌碼麼。
顧容謹略一沉思,頷首道:“太醫院的方子已配好,自然是最好的。司藥舫中養的蘭芝草尚足量,交予朝廷也無妨。”
“不過——”骨節分明的手指拈起桌案上的棋子,顧容謹淡聲道:“司藥舫的貨物南北貫穿,要通經靈河。隻是近日靈渠修建,通行不便。不如……工部便先將靈渠交由司藥舫。如何?”
蘇瑾清沒有立即回答。
難怪顧容謹會這麼快答應,他交易的目的,原來是為了靈渠的控製權。
靈渠的水利修建由工部直轄,引金陵城南靈河水,灌溉金陵城南北所有農田。若真是落入顧容謹手中,將來麒麟軍經由靈河破城,便是勢如破竹再不可當。對於師尊而言,這便是一樁隻賺不賠的交易。
可事到如今……若無司藥舫的支持,時疫便不可除。即使是皇帝來了,也不得不點頭的。
反正,他也從未將注意力放在民生的水利工程上。
蘇瑾清眼睫動了動,鬆了口:“好,弟子會呈稟聖上的。”
顧容謹看著她道:“若是朝廷不放心,也可派人督查,為師不會為難你。”
蘇瑾清淡淡的笑了笑:“師尊多慮了,不管師尊想要什麼了,弟子都會答應的。難道師尊忘了?”
說罷,她起身行了一禮,複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