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息一口,掩住尾音微微的一顫:“我們快走吧。”

寧櫻覺得今日師尊待她有些不同了,但又說不出哪兒發生了變化。

若說從前,師尊絕不會待她如此。

暗室昏黃的光影裏麵,顧容謹背影孤絕蕭瑟,仿若隔世。

轉瞬的靜默間,長公主抬了抬下頜,逼視著蘇瑾清,目光不善。

周文帝側目掃過長公主,語氣沉了沉:“懿陽,這件事,差不多就得了。”

嘴角微微一撇,懿陽長公主這才轉過身去。皇兄從未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看來這位蘇瑾清,分量也是重得很。

“皇兄說不,就不說了。”麵上調整出淡淡的笑容,她緩緩道:“聽聞皇兄也曾研譜蘭陵王破陣曲,臣妹恰逢求得了一位南方的舞姬善舞。若是皇兄今夜有興致,便讓她們上來助興,怎樣?”

蘭陵王破陣曲失傳已久,乃先帝寵妃高敏氏重新譜寫,高敏氏死後,先帝下令全國禁封蘭陵王破陣曲,違者必斬。

而周文帝恨毒了這位高敏氏,更不喜先帝偏寵。先帝駕崩後,不僅下令全國歌宴三日不斷,甚至專門派人排演,在先帝靈前演奏蘭陵王破陣曲。

這行事雖荒誕,卻無一人敢上諫。今日長公主服重新演奏破陣曲,討好之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周文帝眸色漸深:“好!若是能把當年那個人比下去,朕必有重賞!”

而這位高敏妃,便是顧容謹父王的生母,也就是顧容謹從未謀麵的祖母。

今日的蘭陵王破陣曲,是皇帝的樂事,也就是往顧容謹心上撕開傷疤來。

蘇瑾清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師尊,卻發現他的麵色毫無波動,眼底蘊著清淡的涼意,仿佛這裏的事與他沒有關係。

絲竹聲響起,層層水袖鋪落在地麵上,和著華貴璀璨的燈火燭影,曼妙得叫人挪不開眼。

周文帝眯了眯眸子,果然在她身上見到了高敏妃的影子。懿陽長公主察覺到聖上滿意的神情,唇角不由一揚。

麵紗已掉落,女子精致的臉龐在燈火中清晰可見,偏偏又大膽的很,抬眸看了聖上一眼。

周文帝暗嘖一聲,叫停了音樂,召舞姬上前來見。

陛下是個什麼意思,內侍監難道還不清楚麼?那女姬還未下拜,便給內侍監笑嗬嗬扶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周文帝立時來了興趣。

舞姬兩頰嫣紅,垂下眸去:“回陛下,小女長安人氏。”

“方才的蘭陵王破陣曲是你所寫麼?”

舞姬莞爾一笑:“正是。”

慣常的賞賜後,周文帝聖心大悅,對長公主的讚許之意也就更進了一層。懿陽長公主不輕不重的看了那舞姬一眼,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舞姬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周文帝眉心一挑:“你有話要說麼。”

舞姬目光掃過在場一眾權貴,屏住了呼吸。過了許久,才俯下了身去:“小女第一次麵聖,若是說錯了什麼話,還請陛下恕罪。”

周文帝頷首:“好。”

得到首肯後,那舞姬也再也無所顧忌,跪在地上,向周文帝行了一個大禮。

“——小女身負一件重案,還請陛下為小女討回公道!”

此語一出,滿座皆是嘩然。

皇帝雖麵無表情,眉心卻微微蹙起。內侍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陛下的臉色,趕緊斥責:“你在說些什麼呢!你可知這是什麼場合,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