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是悅來樓。」
「沒錯,就是悅來樓!瞧我這記性!」老王爺繼續往下說:「認識了一個美貌少女,令人驚豔,原想帶回王府裏,沒想到春風一度之後,她居然消失不見了,讓本王怎麼也尋不著,唉!」
沒有人注意到寧巧兒臉色一白,身軀也為之一震。
連廚子忍不住勸著,「王爺!她也拿走了你的明珠綴飾,算一筆勾消了,何必耿耿於懷呢!」
「區區明珠,她要多少本王都會給她,令本王遺憾的是人不見了、再也找不著了!你懂嗎?」
連廚子囁嚅著,「這幾年來,我們大江南北都找過了,也都沒有任何消息,說不定那姑娘早就不在人世間了……」
「住口!」難得生氣的老王爺動了肝火,「不許你詛咒她!」
王廚子趕緊出來圓場,偷偷把連廚子推到身後,堆著笑說:「對嘛!老連就是這麼不會說話!」老王爺哼了一聲坐下,他見神色稍緩,岔開話題,「王爺這趟出門可有吃到什麼美食?」
「可多著哪!有水葵羹、鱸燴、炙豚……」
在他們的談論中,寧巧兒悄悄退出。
她漫無目的走著,走進後院偏僻的芎林裏,她蹲在沉鬱的林問,搗著嘴,不讓哭聲泄出!?
老王爺是她的爹!是她的親爹哪!
她深愛的他竟是異母兄長,有血緣之親的兄長!上天怎麼忍心開這種玩笑!?
嗚——她用力搗著嘴,無奈傷痛太猛太烈,整顆心像被四分五裂一般,巨大的痛楚從嘴角縫隙鑽出,淒涼的哭聲散在無人的芎林裏。
她使勁咬著下唇,微微的鹹味傳入嘴裏,她不在乎,此刻,流血比流淚來得好。
她覺得自己滿身罪孽,連累他跟著淪入這亂倫的地獄裏!
感情怎會有錯,怎忍有錯?偏偏,他們錯了。
死!腦海裏閃過這字眼,今生既然無緣跟他白頭,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寧巧兒走進林子深處,夜梟的嗚啼與她強抑的哽咽形成一氣滄桑。她慢慢走著,慢慢的走,不在乎淩亂的細枝在她細致肌膚劃下傷痕,沒什麼比心頭的傷更痛了。
她立定在一棵大樹前,解開腰上係帶,在一頭纏成個團,拋過橫出的粗幹,接著,將兩頭綁出牢靠的結。
拉著綁好的繩結,寧巧兒踮起腳跟,要將頭套進繩環裏——
娘!她忘了跟娘道別!
寧巧兒放開繩環,朝女人國方向跪地拜了三拜。
娘,請原諒女兒不孝,無法再承歡膝下,你就當女兒隨伴兒遠走,過著幸福的日子吧!
幸福——
這字眼多麼諷刺!她求得不多,僅僅希望能與他共鳴鸞鳳、偕老同葬,他當王爺,她做廚娘,天天替心愛的人烹出佳肴,守著他、守著他們的孩子。而今,這卻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心好痛好痛,她仍然希望,他未來過得很好、很美滿。所有的肮髒與羞穢就讓她帶進地獄吧!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連他也不知情,這樣才能好好的繼續過日子。
心裏正慟著,下腹也隱隱起了微疼。寧巧兒搗著肚子,赫然想起月事已經遲了一個多月沒來。
她有孕了!?喔,天!她該怎麼辦?
她抱著肚子蹲下。自己可以死,也該死!但,孩子呢?腹中胎兒何辜?
樹葉蕭蕭,夜梟也啾啾,寧巧兒的思緒反而清明了。
她不會殺了孩子——他的孩子!
***
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