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下人之母,她必須擁有足夠的手腕與美好的品行,這些林若秋都不具備。倘若楚鎮是個平常人,她或許會很放心的說自己願意成為他的妻,但既然有這層君王的身份桎梏住,她便會牢牢告誡自己,自己不過是禦花園中最尋常的一株雜草,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永久釘死在心裏。

至少對現在的她而言,這一點還不難做到。她與楚鎮才相處了一年,感情再深也有限,可是,天長日久之後呢?

林若秋忽然不敢想象下去了。

眼前一股清香撲鼻的氣味襲來,林若秋倏忽抬頭,就看到楚鎮端著一碗紅棗烏雞湯,目中頗有調笑之意,“要不要喝?你求朕,朕就給你。”

那不加鹽的肘子湯早就喝膩了,林若秋迫不及待想要換換口味。不過她可拉不下臉為一碗湯去央求,便隻翻個身,用被子將臉擋住,“陛下愛給不給,臣妾才懶得理會。”

楚鎮隻得暫且放下瓷碗,伸手去扯她衣裳,好不容易才將那塊被褥拉下來,卻發現林如秋麵上淚珠縱橫交錯,大有奔流入海的架勢。

楚鎮愕然。“就因為朕不給你喝湯,你哭成這樣?”

這心誌未免太脆弱了些吧?

雖然不是為這件事,林若秋隻得借題發揮,抽抽搭搭的道:“您欺負我,吃點東西還和小貓小狗一般賞賜逗弄,您幹脆餓死我得了。”

她想自己大概真是產後憂鬱症發作了,大有種無理取鬧的勁頭,這個在男人眼裏就叫做矯情吧?

楚鎮隻得擁她入懷,輕輕歎道:“行了,朕知道你委屈,朕何嚐不是?其實你何必理會那起子小人的口舌,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難道言語還能化成刀子?放心,有朕在,誰也不能傷害你分毫。”

顯然他以為林若秋是為宮內外的閑話生氣。畢竟人人都以為瓊華殿上下盼著是位皇子的,如今生下來是位公主,可不就趁了那夥子雜碎的心願麼?

楚鎮一麵拍著她的背,一麵恨恨說道:“朕總得好好理一理宮中的舌頭,再這般縱容下去,不定還會造出什麼謠言來。”

林若秋趴在他膝蓋上,眼淚還是汩汩流淌著:一半是傷心,一半則是無法明說的冤枉,其實她根本不在乎什麼皇子公主的,也不在乎外頭那些閑言碎語,她隻是——隻是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哭,簡直毫無道理。

楚鎮為她拭淨了淚,這才將她的身子扶正,又舀起一勺湯,細細吹涼之後遞到她唇邊,“喝吧,朕不鬧你了。”

林若秋望著他一本正經的麵容,情不自禁地張口咽下,模樣十分乖順聽話。

楚鎮笑道:“才將把朕的衣裳都哭濕了,這會子倒和沒事人般,朕不禁想起劉禹錫的一句詩,‘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你說你是無情還是有情?”

林若秋見他眼中瀉出溫柔來,心情卻十分憂桑,她恐怕真是有情哩。

可她寧願自己依舊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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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平長公主來到長樂宮中,命人通傳進入內室,誰知魏太後一見她就冷冷說道:“你還曉得來看哀家,哀家以為你進了瓊華殿就不肯再出來。”

魏太後的消息也是夠靈通的,嘴上說在養病,結果宮裏的耳報神跑得比誰都快。

湘平長公主深知母親脾性,隻得上前晃了晃病榻上的胳膊,嬌憨笑道:“您這兒幾時不能來?誰都知曉林昭容剛剛生產,兒臣自然得先看過她才好來母後宮裏,咱們也多些時間說說話呢。”

魏太後沒好氣的將她甩開,“有什麼可看的?林氏不過生了個女兒,你倒上趕著巴結,誰見過你這般眼皮子淺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