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流血千裏。哪怕她是個女孩子, 對這句話的威力卻已很有領教。皇帝雖大半時候都是慈父,偶爾卻也威嚴得很呢——隻除了對母後例外。

楚鎮見狀,便愉快的撒了個謊,“你放心大膽的說, 朕不責罰他便是。”

景嫿有些懷疑, “真的?”

“真的。”楚鎮向他保證。反正身為天子, 一聲令下便有無數人供他使喚,壓根用不著自己動手。

景嫿看不穿大人的詭計,也就老老實實的招供了,“……原是鄴王府上的兩兄弟帶了一隻兔子去學塾,誰知那玩意在衣裳裏悶久了,亂拱亂動起來,才叫先生發覺……”

林若秋平靜道:“阿瑛想必也摸過那東西了?”

景嫿怯怯的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林若秋並不生氣,以阿瑛的年紀,對小動物難免好奇心切,何況平時很少有接觸的機會——天家孩子嬌貴,生怕被些畜生染了髒病,乳母們向來是不許亂碰的。

她那個年代的小孩子已經會在課堂上遞紙條寫情書了,比較起來,這群毛頭小子還算是單純的——當然也可能由於都是男孩子,缺乏寫情書的對象。

“那後來是怎麼打起來的?”林若秋皺眉問道。

按說這種違反紀律的東西要責罰也是一同責罰,不至於先起內訌啊?

說到這個景嫿便來了勁,氣咻咻的道:“還不是三叔家那倆小子,一出了事便隻顧推到皇子頭上,別說是阿瑛了,我也氣。”

林若秋見她蜜粉色的臉頰如同沁了胭脂一般,鼻端也漲得通紅,心中固然驚歎這女孩子的美貌,卻也有些憂慮:按照時人的審美觀,景嫿的膚色還是偏深湛了一些,早知道就不該讓她到舅舅家裏去度夏,她跟著阿麗公主野馬一樣四處撒歡,怎麼不得曬成個黑小子?

至少在出閣之前,得讓她靜養一段時日,把這身皮子養得白回來。

林若秋將女兒的未來放在一旁,先關心眼前的事,“後來他們就打起來了?那到底是誰對先生出的手?”

小孩子之間打鬧一場不算壞事,偶爾還能增進感情,可若是放肆到連先生也波及其中,那就非得製裁不可。

景嫿訕訕道:“阿瑛不小心將硯台扔到先生頭上,貌似砸中鼻子……”說罷又忙補救,“不過那衣裳上的墨汁卻是鄴王府兩小子濺上去的,這可賴不到阿瑛頭上。”

林若秋冷哼一聲,“他兩個倒乖。”比起傷人,弄髒衣裳的罪名可小得多了,可別說那兔子還是他倆帶進來的。

可事已至此,追究誰的責任都不是明智之舉,要緊的是先安撫好顧先生,否則他若是走了,誰來教導這些混小子?

林若秋蹙眉問道:“顧先生的傷勢如何了?”

她見景嫿那支支吾吾的模樣,就知道事情好不到哪兒去。

景嫿垂頭道:“說是鼻子上出了許多血,已經送往太醫院包紮去了,不過我估計應該傷得不重,母後您想呢,阿瑛才多大的力氣,總不至於把鼻梁骨都給砸斷了吧?”

林若秋冷聲道:“你還巴不得砸斷哪?”

景嫿不敢說話了。

林若秋思量一回,估摸著顧先生應該傷無大礙,否則太醫院早就上報了——這樣大的事他們怎麼敢瞞著?但傷情事小,傷了先生的自尊事大,看來這回她不讓楚瑛好好道歉,顧先生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幽幽歎息一聲,林若秋便看向皇帝,“陛下的意思,打算怎麼辦?”

楚鎮眸光饒有興味,“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