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王妃看穿她在虛張聲勢,冷笑道:“這宮裏都是娘娘您的天下,找幾個證人顛倒黑白又有何難,娘娘與其有力氣在這裏嚇唬小孩子,不如把滿宮裏的人來叫來為您助威好了,橫豎咱們母子勢單力孤,隻有任憑宰割的份!”

說罷便倚著窗欞哀哀痛哭起來,眾人皆看呆了眼,心道這位王妃適才還潑辣無比,這會子姿態卻柔弱不勝,哪怕是天生的演技派也做不到這般自然罷?

林若秋懶得叫人前去安慰,隻淡淡道:“倒也用不著把滿宮人叫來這樣費事,湖邊土地濕滑,若用力推搡,必定會留下足印,隻消叫人去驗看一下各位公子的足跡,事情便可見分曉。”

鄴王妃正聽得呆住,忽見楚蘭揉著眼眶,嚎啕大哭起來。比她方才還用力十倍,可見得是真哭。

他一邊垂淚一邊哽咽著道:“是他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沒故意推他!”

眾人先是詫異,繼而便齊齊投來鄙薄的目光,怪道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鄴王夫婦倆都是這副德行,生出來的孩子能好得哪兒去?

楚蘭掉著金豆子,蹣跚走到楚瑛跟前,囁喏道:“大殿下,我不是故意冤枉你,我隻想著,您是皇子之尊,就算犯了錯,他們也絕不會責罰你,所以、所以才……”

一麵說著,一麵又哭了起來。

林若秋冷眼看著,隻覺這小子真是狡猾透頂,沒準楚萱是他刻意推下湖的也說不定——因著楚蘭麵容有暇的緣故,鄴王夫妻這些年一直躊躇,是否該請立次子為世子,可若是楚萱出了事,不就隻能輪到他了麼?

或許是她小人之心罷,不過她總覺得三歲看老還是有道理的,楚蘭從前就能聽從魏語凝的挑唆來攻擊一個孕婦,如今自然也能出於一己私欲來攻擊他的兄弟——無論楚瑛還是楚萱。

她隻希望楚瑛不要輕易原諒他,就算落水是場意外,可楚蘭小小年紀就會栽贓嫁禍卻是事實,這樣的事若也能一筆帶過,那就太軟弱了。

還好楚瑛沒去握那隻伸出的手,隻提了提林若秋的袖口道:“母後,咱們回去吧。”

林若秋也不想久留,既然事實證明是鄴王府自己內訌,那她就用不著多費精神了,隻道:“王妃受了累,不妨就在太醫院多住幾日吧,也方便照顧萱公子。”

此話一出,胡卓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忙上前低聲道:“娘娘,您怎麼能把她留在這兒呢?她……”

林若秋好笑道:“你怕她做什麼,如今是她自己理虧,若還敢鬧事,隻管來回陛下或本宮便是,還怕沒人替你們做主?”

胡卓恍然大悟,今日之事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隻是一句冤枉到底輕微了些,最好多抓幾件鄴王府的錯處,陛下才好放手懲治。

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微臣遵命。”

回去的路上,紅柳便好奇道:“娘娘,那河邊真的留有足印麼?”

林若秋莞爾道:“自然是詐他的。這半個月都沒下一滴雨,河邊怎濕的起來?”

隻是以楚蘭的年紀,斷乎想不到這樣周全,所以林若秋才能一擊成功,她是用大人的智慧來對付一個孩子,可誰叫楚蘭先來找麻煩的?事情敗露也是理所應當,林若秋自然問心無愧。

母子倆相攜走了一段路,林若秋見楚瑛麵色悶悶不樂,遂問他道:“還在為方才的事不快麼?”

楚瑛發出一聲與年齡不符的歎息,“孩兒想不通他為何要冤枉我。”

林若秋道:“任何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若不拉你下水,如何能抽身事外?”

其實楚蘭適才那句話說得倒很對,楚瑛畢竟是皇子,倘若這樁事真是他做下的,宮裏也不可能拿他怎樣;況且,鄴王夫婦一直對皇座上的那位耿耿於懷,得知是楚瑛害了自己兒子,隻會急怒攻心到宮裏討說法,卻不會想到細查。某種意義上,楚蘭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能敏銳地洞悉大人之間的矛盾,並適當加以利用——這樣危險的人物,絕不能讓他登上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