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魏寧婉是無心,那絕無可能。她自知宮禁森嚴,想從家中運這些藥來難上加難,便隻能從太醫院想法子,卻不料黃鬆年比她想象中更加細致,一眼就看穿她的詭計,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黃鬆年靜靜看著她,“娘娘覺得,太子殿下知道此事麼?”
魏寧婉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可能不經過楚瑛的允準就使這些手段,退一步講,倘事情稍有泄露,她總得為自己尋個靠山。林若秋雖不知她用了什麼花言巧語來迷惑楚瑛,但毫無疑問,楚瑛應該是知情的——至少知情一部分。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叫人痛心的,她的兒子,落入外人的窠臼之中,想要來算計她。
黃鬆年微帶憐憫的看著她,“娘娘要將太子叫來問話麼?”
林若秋搖搖頭,神情出奇的平靜,“再等等看吧,本宮很想知道,我的兒子,到底會如何對待他母親。”
她不得不承認,她心底對楚瑛還是懷著一份希冀的。但願他別辜負這份希冀。
轉眼已到了林若秋的生辰,因皇後有孕不願操勞的緣故,今年的千秋宴比之往年少了幾分熱鬧,卻多了幾分溫馨,連諸位王室宗親都沒請,隻是帝後二人與諸位皇子公主齊聚一樂,雖然簡單,倒也自在。
林若秋自然也向太皇太後等人發了帖子,可老人家不勝酒力,加之貪眠醒早,各自都謙辭了,林若秋隻好讓人盛了些蒸魚肉糕過去,讓老人家解解饞勁。
眾人歡聚一堂,滿桌觥籌交錯中,唯獨楚瑛的神色有些怏怏不樂。阿珹隻當他因為賑災一事而傷懷,也不便去打攪他,隻敬了兩盅酒了事。
林若秋冷眼看著,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宴過三旬,魏寧婉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湯過來,滿麵堆笑道:“母後,您還是先將安胎藥喝了吧,總得為腹中的小皇子著想。”
景嫿素來看不慣她,冷哼一聲,“無事獻殷切,非奸即盜!”
魏寧婉的脾氣著實好,哪怕遭人這樣毀謗,她也不惱不怒,依舊笑盈盈的。倘若林若秋沒從黃鬆年口中得知那些話,或許真會叫她騙去——何況,魏寧婉今夜表現著實良好,端茶遞酒,樣樣來得,似乎百般辛苦亦在所不辭,這樣富有奉獻精神的女人,著實是皇家媳婦表率。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若秋將藥湯接過,用勺子輕輕攪了攪,不露聲色道:“今日這藥的氣味仿佛格外重些。”
“會麼?臣妾倒不覺得,許是這殿裏酒氣太重的緣故罷。”魏寧婉麵上笑容不減。
太機靈了,林若秋不得不佩服,雖然還是隻小狐狸,假以時日,沒準真能成就一番大事。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留下她。
林若秋將湯藥輕輕吹涼些須,試得溫度剛好能入口,正欲仰脖喝下,斜刺裏忽有一隻手伸來,近乎蠻暴地將那隻瓷碗打落在地。
魏寧婉被這出意外驚得說不出話,林若秋卻鎮定地看向對麵,嘴角反而噙著一縷笑。
她素來是如此溫和的,慈煦的,讓人如沐春風。這是,他的母親。
楚瑛跪倒在地,轉首間已泣不成聲。
第225章 景嫦
大周定國百年, 從未有過太子主動遜位之事,可它確確實實發生了。眾人原以為太子是想借此博個謙遜的美名, 實則是掛羊頭賣狗肉, 直至見太子的車駕出了宮門、一徑去往蜀中,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宮中實實在在變天了。
那,莫非是太子在與二皇子的鬥爭中落敗,以致於落得如此下場麼?眾人難免有此猜疑,可聽去送行的太監說,蜀王離開的時候臉色仍是好好的,與諸兄弟亦是有說有笑、眷眷情深, 眾人於是如陷雲裏霧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