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有時候就是,我……我覺得我媽不太相信我。」
兩人正躺在祝嵐行的房間裡。
房間是套房,有沙發,他們本來想在沙發上聊天,然而可能是這一趟飛行太累了,兩人見到床鋪之後,想到身體在柔軟床上舒展的愜意後,還是很默契地在浴室裡簡單洗個澡後,就一起躺了上去。
開了個頭,鹿照遠凝神一會,又突兀說:
「我媽對我並不差。」
「我家其實一直不寬裕。」鹿照遠慢慢說,「現在還好,但是早幾年,我弟弟要做手術,要吃藥,家裡捉襟見肘……你去我家看過吧?那套房子有些舊了,看著像是建了二十年以上的,對不對?但是其實,我家裡是三年前才換到這個房子來的。之前我們住的地方更小些,我和弟弟住一個屋,上下床,我爸媽的床支在客廳的角落。家裡很少有客人來,因為客人一進門,就會看見放在角落的床鋪,大家都有些尷尬。」
「還有我上小學的時候,要交一筆不低的擇校費,我媽賣了她結婚時候的金鐲子,也給我交了;還有小時候過年,我媽不捨得買新衣服,但我和我弟弟的新衣服,她總沒有落下……」
祝嵐行雙手枕在腦後,沉默地聽著。
鹿照遠說的事情很瑣碎,一點一點,零散地分佈在他成長的軌跡中。
作為一個外人,祝嵐行看得更明白一點。
鹿照遠在用他媽媽對他的好,抵消他媽媽對他的不好。
單純的愛和單純的恨都是很簡單的東西,但人既然是複雜的,由人衍生出來的愛和恨就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鹿照遠再長大一些,也許他能夠想明白:
我媽媽固然對我很好,很愛我,但她所做的那些偏心的、不信任我的事情,同樣讓我傷了心——我要向她提出這一點,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但是現在,他還隻有17歲。
祝嵐行側了頭,目光從塗飾著彩繪的天花板上,落在鹿照遠的麵孔上。
對方的眉頭皺了起來,嘴角也抿著,他的臉上還是剛強,略帶著些玩世不恭的剛強。
也許正是這種「我能解決一切」的堅強姿態,讓人忽略了他也是一個需要關懷的孩子。
祝嵐行伸出手,在鹿照遠的眉間輕輕揉了下。
他揉開了對方皺起的眉頭,也讓鹿照遠錯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我是不是過於親密了?
祝嵐行內心有些反思,卻不後悔,他收回了手,對鹿照遠說:「有一句話說,一份煩惱……」
「傾訴一下,就變成了半份煩惱?」對於這種毒雞湯,鹿照遠也是聽過的。
祝嵐行笑了笑:「一份煩惱,隻有去解決了,才會消失。你有想過,和你媽媽說一說你心裡的想法嗎?」
鹿照遠愣住了。
祝嵐行:「既然你媽媽是愛你的,那她就是可以溝通的。有些事情,總是攏著層窗戶紙,不說,大家都不明白,說了,大家才會知道。」
「可是我……」
「你覺得你這樣是在和你弟弟搶奪關愛?」祝嵐行問,「你覺得這樣做過於小氣?」
鹿照遠默認了。
「那你弟弟是怎麼覺得的?他對你媽媽這樣的舉動也覺得理所當然嗎?」
「他……」鹿照遠想了想,「他可能也覺得有些無奈。」
「既然你們兄弟都覺得這樣不好,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媽媽?」祝嵐行問,「你們覺得媽媽無法溝通嗎?」
鹿照遠再一次被問住了。
正當他反思這究竟是不是自己問題的時候,祝嵐行卻對自己的這一假設進行了一部分的肯定:「你媽媽對你弟弟的偏愛已經經年累月積攢下來,很可能變成了一種習慣,很難改變。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