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山偷喝了兩杯酒,一轉頭見江尋道靠在門邊,一直看著自己,便笑了笑招手到:“收拾好了,那就趕緊過來吧。為師特地去采了些你最喜歡的野菜,來,過來陪為師喝上兩杯。”
江尋道點了點頭,沒有猶豫她走了過去,和江淮山一起坐下了。以前江淮山不太讓江尋道喝酒,江尋道自己也不太喜歡,但這次江淮山特地給她斟滿了一杯酒。濃鬱的酒香混合著淡淡的果香撲鼻而來,味道聞起來竟沒有以前那般討厭了。江尋道伸手端起酒杯,江淮山看了她一眼,上揚的唇角微微耷拉了下來。
江淮山舉起酒杯,輕歎了一口氣,笑著道:“來,你這次下山曆練,能安然回來便好,為師敬你一杯。”
“多謝師父多年的養育之恩。”江尋道與他碰杯,說完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了,待她放下酒杯時,江淮山卻仍舉著酒杯一動不動,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江淮山緩緩放下酒杯,酒液搖晃中從杯沿溢了出來,緩緩爬上了桌麵,江淮山低頭無奈的笑了笑。他沒開口,江尋道便也噤聲,漆黑的眸子裏倒影著廊下燈籠裏的燭火。
過了良久,江淮山才開了口,他低聲道::“看來,你如願了。”
“那師父豈不是就不能如願了?”江尋道挑唇戲謔一笑,看著江淮山的眼神中莫名帶著一絲得意,說完見江淮山垂下頭,江尋道便拿起桌上的酒杯把玩著問道:“我很好奇,白瀧當年到底許諾給師父什麼好處?”
江淮山知道眼前的江尋道不再是當年那個他說什麼酒信什麼的傻孩子了,隻是閉上眼,有些疲憊道:“並未有什麼好處,不過是當年在白瀧的相助下,撿回了一條賤命罷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便也隻好答應,替她做一件事。”
江尋道笑意一冷,語帶諷刺:“看不出來師父竟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為報救命之恩,殺人奪子。隻是不知,十幾年的養育教導,師父可有半點猶豫不舍。”
江淮山垂著頭沒有說話,在江尋道眼中,短短一年他似乎蒼老佝僂了許多。以往那個斤斤計較卻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頭,似乎再麵對她時,也有了些唯唯諾諾。
江尋道麵上笑意愈發冷,看著江淮山的眼神也帶著一絲恨意,自從封印的魂魄重新歸位之後,她感覺自己像是有了無窮的力量,和以前從未有過的那些七情六欲。當初的江尋道,就算已經猜到了師父和白瀧聯手一直欺瞞她,也不曾有過半分恨意,仍想著逃避,想著不要去傷害任何人,甚至包括想要侵占她軀體肉身的白瀧。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她能感覺到憤怒和胸中澎湃的戾氣殺意。眼前這個佝僂瘦小的老頭,也不再向以往那樣親切偉大了,隻要想起她的算計,她便覺得憤怒,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
不過僅僅殺了他是不夠的,江尋道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了杯酒,她輕抿了一口後,笑看著江淮山道:“想來,定是半分不舍都沒有。到現在,也隻不過是怕我這個徒弟,會惱羞成怒欺師滅祖。”
江淮山真的鐵石心腸到對養育了十幾年,從一個小小的嬰孩開始便撫養,膝下唯一的徒兒沒有半分感情?這自然是不可能的,隻是當初被白瀧的許諾,讓他煎熬萬分,他無法背叛白瀧,也無力背叛,他是見識過白瀧的力量和戾氣的。
可這個孩子,是他親手養育的啊。再見到她時,他心中慶幸卻也更加的愧疚不安,他能從江尋道的言行舉止中發現她的異樣,就像看到江尋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知道了一切,也已經得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