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輕輕一笑,有意無意地說道:“有些東西該放下了。”
阿蒙自然聽出她話外之音,眉心一擰,臉色驀地一沉,甕聲道:“不必再勸,誰也阻止不了我為陛下報仇!”
可萬萬沒想到,他的慷慨激昂竟換來鳳棲一陣冷笑。
那笑聲仿佛數九寒冬裏的冰霜,冷得叫人忍不住直打哆嗦,就連阿蒙都有些扛不住,十分不解地注視著陰森森的鳳棲。
而紅藥則是搖頭一歎,繼續埋首瓦罐裏的東西。
就聽鳳棲瞅著阿蒙陰惻惻地說道:“老天真是有眼無珠,司琴那種背信棄義的女人竟也有人對她死心塌地。”
阿蒙聽到她羞辱司琴,頓時牛眼如炬,剛毅的臉頰繃得剛硬,熊掌般的大拳攥了又攥,若不是看在鳳棲是個女人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揮過去,打她滿地找牙。
可惜鳳棲對他的憤怒渾不在意,語調一轉,冰冷的言語中帶了濃濃的譏諷,咄咄逼人道:“司琴死了你不甘心,要為她報仇,那受司琴迫害的人的親人又該找誰報仇?你既然承擔司琴的仇恨,那麼她的罪孽是不是也該一力承擔?”
鳳棲言辭激烈,腳下也是一步步緊逼阿蒙。
阿蒙不知覺中連連後退,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鳳棲憎恨又厭惡的眼神就讓他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緊。
血海深仇④
若在平時有人敢在他麵前這麼說司琴,他早就翻臉無情,可是麵對鳳棲的犀利質問,他卻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憋了半天,臉憋成了豬肝色的他才憋出一句沒底氣地問話:“你與陛下有仇?”
鳳棲嘴角微揚,說出的話是咬牙切齒:“血海深仇!”
阿蒙見她猙獰的仿佛要吃人,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
喉嚨滾動咽了口氣,輕聲問道:“怎麼講?”
鳳棲瞟了他一眼,玩味又冷漠地說道:“怎麼,你想替她承擔?如此我就告訴你,我父親正是被她出賣又毒害的秋鳳池!”
“秋鳳池”三個字就如晴天一聲霹靂炸在阿蒙的頭頂上。
阿蒙紫紅的臉色霎時青白一片,也終於明白鳳棲為何對他敵意深刻。
遙想當年,確實是司琴因為一己之私設計謀害了聯盟軍諸位首領。
並將秋鳳池活捉,當成誠意送給天朝西王文璟曦。
雖然西王文璟曦最後放過了秋鳳池,但因他中的是噬心蠱,即便不死最多也就殘喘幾年光陰。
鳳棲見他臉色大變,走上前一步,逼問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鳳丫頭!”
忽然,紅藥的輕淡的一句提醒飄進了鳳棲的耳中,令她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恭敬地應了聲是,轉身回房。
紅藥依然沒有回頭看向他們,卻深深地歎了口氣。
若不是剛才鳳棲的殺意太濃,她並不介意她拿阿蒙出出怨氣。
鳳棲其實也是苦命人,出生的同時母親便撒手人寰,父親又心心念念想著複辟江山,自然對她的關愛就少。
但人活著總還有個依靠,不想秋鳳池竟受到司琴的迫害,在鳳棲九歲時也撒手去了。
紅藥還記得,當年站在父親墳前的鳳棲,那凜人的恨意,似乎隻要有一把劍在手,她就要去摧毀世界。
也正是因為她心中的怨恨太重,執念太深,紅藥才不想收下她。
錯就是錯
無奈夜璃可憐她,說什麼都要將孤苦的鳳棲帶在身邊,並一直把她當親姐妹看待和照顧,而夜璃十年的關懷備至也當真的捂熱了鳳棲的心。
“哎……冤孽啊!”紅藥突然發出一聲感歎,放下手中的活兒,轉身看了眼還在發呆的阿蒙,也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阿蒙獨自一人站在院中,就像是一尊高大的石雕,一動不動。
雙目飄遠,這一站竟是一個下午。
晚風徐徐,日落黃昏。
直到天色漸漸黯淡他才恍過神來,才發現這一個下午他腦袋裏竟然是空的!
司琴作為一國之君,無論她做什麼事,殺多少人都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唯獨秋鳳池這件事,他真的找不出光明正大的理由為她開脫。
當初他也十分不讚同司琴的做法,隻為垂涎一個男人的美色便撕毀盟約,做下拋棄謀害盟友這種為人所不齒的事。
可她是他最愛的陛下,再任性的行為他都會包容和理解。
但,錯,就是錯!任何的狡辯也掩蓋不了錯誤的事實。
阿蒙僵硬地回望了一眼鳳棲的房間,他忽然覺得自己沒臉見這個女子,瞬間他心意已決,邁開闊步就要離開這裏。
“你最好留下!”忽然紅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同時他的腳步頓了頓,頭也沒回地說道:“謝前輩提醒,生死有命,況且阿蒙也不想連累你們。”
紅藥自然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歎氣道:“你放心,朝廷並不會追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