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也忒狠了,姑娘,奴婢送您出府吧。”
“不必,”沈墨慈搖頭,氣若遊絲,“你來沈家這麽多年,先前日子好時不得寵,什麽好處都沒撈到。現在落魄了,卻是你陪在我身邊,是我耽誤了你。”
青玉心下有些動容,將掉不掉的淚珠落下。
“姑娘說什麽呢,咱們主僕一場,無論如何奴婢也要陪著您。”
“陸繼祖不是什麽善茬,若是被她發現你我關係,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我主僕一場,無論先前如何,此刻我確是拿你當親妹妹看待。我們姐妹二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全折在此處。枕頭下麵有封信,上麵記載的事很重要。角門守衛每半個時辰換一撥,你趁著晨間輪替時坐餵虎食的車出去,務必將此信交到靖王手裏。看在我投誠的份上,他也會給你安排條出路。”
斷斷續續說了這麽多話,沈墨慈已經是後力不濟。咳出一口血,她無力地望著帳頂。
“胡瑤、陸繼祖,你們這般對我,自己也別想好過。”
都這時候了她竟還怨恨胡家姑娘!青玉覺得自己方才那絲憐憫之心簡直是鬼迷心竅。
自枕下取出信封,說是信封,其實是厚厚的一遝。裏麵不僅有這些時日陸繼祖宴請的朝中臣子,更有他與這些臣子串聯的物證。
看到這些玉佩墨寶等物,青玉內心深處隱約對沈墨慈生出些許敬意。自己雖想當暗衛,可論心機手段,比沈墨慈卻是差遠了。
她哪知道沈墨慈是重生過一遍的。不同於今生的窘迫,前世沈墨慈一路順風順水,是京城無數達官顯貴的座上賓。說是座上賓有些擡舉她,隻不過她天賦異稟,但凡親近過的男人皆會沈溺於她床榻間獨到的功夫中。
床榻間情濃時,恰好是最易打探消息之時。沈墨慈深諳人心,不僅打探消息,亦對這些個權貴品性了解一二。半個月來陸繼祖接連宴請,沒少讓她與狼共舞。其中有獵奇之人,摸著門道就進了她的廂房。此舉正中她下懷,竭盡全力伺候下來,沒多久私下裏她的名聲便傳開,偏僻院落的廂房內更是白天黑夜恩客不斷。
想收集點證據豈不是易如反掌?
可惜時間太短,更可惜她毀了花容月貌,不然她絕對有把握營造出前世的局麵。
這一夜沈墨慈輾轉反側,竟是越想越不甘心,連帶著對阿瑤的恨也升騰到了極點。不過她並沒有焦心,陸景淵收攏的大臣何其多,那些證據交出去,足夠太上皇收攏一部分人心。到時兩處勢力合於一處,江山易主就在情理之中。
到那時,定北侯定成喪家之犬。而失了靠山又得罪新帝的胡家,下場隻會比沈家更淒慘。
眼前似乎閃過胡氏全族帶上鐐銬、淪落為喪家犬的一幕,沈墨慈笑得快意。正在此時門響了,青玉如前麵半個月般端著水盆進來。
臨走還不忘伺候她,有此忠僕,她的心願定能達成。
心下滿意,沈墨慈嘴上卻客氣道:“你時間緊,還來這幹嘛。”
隨手放下水盆,青玉隨意地走過來,臉色是近乎詭異的平靜。沒有伺候她,也沒有平日的關懷,沈墨慈心中隱約升起不妙的預感。
“青玉再來看姑娘一眼,馬上就要走了,想必日後再也不會見到姑娘,有些事也該向姑娘坦白。”
“你……”沈墨慈聲音罕見地心虛。
“想必姑娘也已猜到了。”
“為什麽?”
“胡家姑娘救了奴婢妹妹的命,此其一。其二則是小侯爺威脅。還有就是,沈墨慈,當年滿青城都在宣揚你溫柔善良,名聲堪比觀音娘娘坐下童子,可真爭論起來你心比誰都黑。你心裏隻有自己,隻要能讓自己活得舒坦,無論是誰你都可以犧牲。像你這樣的人,怎麽會癡心妄想,覺得會有人在危難時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