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段(1 / 1)

兒子的病痛一點一點的耗盡了。有氣無力的看了沈子靖一眼,他心中無愛無恨,腦子都麻木了。

沈子靖在小崽子那裏受到冷遇,然而不在乎,直起腰告訴鹿晗:“他不吃飯,你可得吃。萬一兩個都病倒了,那可是要我的命!”

隨後他④

趁此時機,院中小兵們抬起棺材,急急的出了院門。

沈子靖有辦法整治——或者說,是挽救,鹿晗。

他日夜陪在鹿晗身邊,鹿晗可以哭,他不攔著,然而一定要同時發出惡聲惡氣的冷嘲熱諷;當他罵到口幹舌燥之時,便用動作補足——不是偶爾推搡鹿晗幾下,就是從後方抱住對方揉搓。

總而言之,他不肯讓鹿晗全神貫注的去悲痛欲絕。

及至鹿晗哭的疲憊了,欲哭無淚了,他卻又溫柔起來。他把飲食送到鹿晗嘴邊,逼著哄著對方吃喝。

“東北那邊全完了。”他用所知的一切新消息來對鹿晗進行轟炸:“北平說是也要守不住。三叔,你說小淳現在怎麼樣了?”

鹿晗癡癡呆呆的看著他,幾乎不能領會他的言語意思。半晌過後,他很蒼涼的歎了一口氣,啞著嗓子說道:“子靖,子期沒了,我心裏的盼頭也沒了。”

沈子靖笑道:“你不用擔心,聽說那邊有不少隊伍都投降了,小淳現在大概活的比咱們還要安穩!”

鹿晗木然的垂下眼簾,想到熱騰騰、胖嘟嘟的兒子已經躺在了冰冷的土中——胖兒子,能吃能喝、愛說愛笑的好孩子,一個人睡在那黑漆漆的小棺材裏,多淒苦啊!待到天長日久了,雨水侵襲他,草根纏繞他,蟲豸啃噬他,一個曾經那樣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化為白骨,化為灰土,就好像他從未來過這世上一樣。

鹿晗已經沒有眼淚了,就單是心髒在一絞一絞的疼痛。他抬手捂了胸膛,茫茫然就覺得喉嚨那裏壅塞難受,忽然一口嘔了出來,他滿嘴甜腥鮮血,胸中立時鬆快了好些。

他不懂得害怕,也不再惜命。接連又吐了幾口血,他漠然的心想:“兒子是活活疼死的啊!他這輩子沒造過什麼孽,怎麼走的這麼苦難?”

沈子靖在一旁看著,卻是心中大驚。強定心神的端來水杯,他沒敢多說,隻讓鹿晗漱了口。

鹿晗撞了一次棺材後,因為一直受了沈子靖的看守,所以並沒有再次尋死的機會。

如此過了幾天,他仿佛是安生了許多,但顯然是丟了三魂七魄的模樣。他時常走去沈子期的小墳包前一坐坐上大半天,也不說話,也不哭泣,就單是愣愣的看著前方發呆,似乎眼前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對整個世界都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了。

到了晚上,他該吃飯吃飯,該脫衣脫衣。躺在炕上闔目片刻,他猛然坐起來——怔上半天,心想:“這麼晚了,子期怎麼還不回來?臭小子這麼愛亂跑,真該揍了!”

然後,不知隔了多久,他反應過來,告訴自己:“子期沒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於是一隻無形的大手伸進他的胸膛,掏走了他的心髒。他空落落的呆坐許久,不覺黑也不覺冷,直到沈子靖起身把他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