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鹿晗那整隻手,因為腕子那裏被勒的太緊,血脈不通,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他嚇了一跳,趕忙捧著那隻手揉搓嗬氣,而鹿晗閉上雙眼呻[yín]一聲,低低的蚊子哼道:“子靖,我幫不上你的忙啊。”
沈子靖沒理他,單是擺弄那隻手。叔侄兩個的身材實在是差了好幾個尺碼,沈子靖認為自己能夠一巴掌捏碎對方的拳頭。
沈子靖出門,在旅館附近的小鋪子裏買了許多雲片糕回來。鹿晗累的毫無食欲,勉強自己吃了幾口。他不吃,沈子靖可是要吃,而且依舊是大吃,仿佛腸胃是一處無底洞。吃完之後,他又喝了一肚子水。抬手抹了抹嘴,他拍了拍躺在床上的鹿晗:“三叔,別懶了,你這也歇了足有小半天了,現在起來,繼續上路!”
鹿晗一聽這話,當即要哭似的哼了一聲:“還走?”
“那你還想留在這裏養老不成?你一個要死的人,還怕臨死前多走幾步路麼?快點爬起來,你不為自己著想,還不體諒體諒我?這要是被小兵逮著了,他們還不得撕碎了我?”他一邊說一邊動手,把鹿晗生拉硬拽的扯了起來。
鹿晗昏昏沉沉的下了床,站立之時雙腳痛的鑽心。他真有心哭上一場,然而沈子靖把箱子綁回到他的手上,然後就強行領著他出門了。
鹿晗坐上了一輛牛車。
牛車坐了許久,換乘馬車。馬車又走了許久,他暈頭轉向的,被沈子靖拽上了一輛長途汽車。
長途汽車從傍晚一直開到了淩晨,也不知是怎樣一條線路。汽車裏擁擠的有如沙丁魚罐頭,沈子靖那樣能搶能奪,上車便占據了兩個座位——然而開車不過一個小時,他便在不知不覺中合身擠向了靠窗的鹿晗,而自己的座位則是被一位抱著小奶娃的胖壯婦人強行占據了。
那婦人胸高腹大,臀部有如一扇磨盤,坐下之後高聲談笑,聽語言正是一位本地少奶奶。旁邊又站著一位小老媽子,和她一問一答的應和,唯有奶娃娃還乖巧一些,隻每隔半小時嚎啕一頓而已。
沈子靖在此處人生地不熟,又是個心中有鬼的,所以格外老實,不敢和本地少奶奶抗衡。微微側身把皮箱盡數堆放到了鹿晗的大腿上,他在黑暗車廂中一聲不吭,隻偶爾用鼻尖蹭一蹭鹿晗的麵頰。
鹿晗剛逃了不過一天一夜的難,便已經狼狽的魂飛魄散,累到連尋死的心¤
沈子靖,像要咬人似的,回過頭來吠了一聲:“我隻是在提醒你!閉嘴,別氣我!”
鹿晗要攢下力氣走路,所以就沒有多說。
火車站的情形,絕不比碼頭更樂觀。
沈子靖買到了火車票,然後就開始隔著人山人海擠向火車。他遙遙望到火車時,乘客還是通過車門上車的;等到他完全看清了火車的全貌時,已經開始有人攀爬車窗。他急出了一頭一臉的汗,發了瘋似的向前硬衝,同時把鹿晗摟到自己身前,生怕一個不慎,兩人會被衝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路踩掉了多少隻鞋,撞倒了多少個人。一個小孩子和家人走散了,站在人潮中尖聲嚎哭,擋了他的道路。他像對待一袋麵粉一樣,一把就把孩子搡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