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1 / 2)

小二聽得津津有味,這一番典故卻有許多自己也未嚐知曉,忙欲取了紙筆當場記錄,日後當可向客人照本宣讀。李亦傑暗暗稱奇,道:“韻兒,你懂得真多,你喝過這酒麼?”沈世韻笑道:“我向來滴酒不沾,隻是此前曾聽爹爹跟我大伯、三叔這麼說過,還說道有朝一日到了西柳,定當痛飲一番。”

李亦傑拍手笑道:“妙極,令尊大人和我倒是酒中知己,如能得見,當同桌共飲三大杯,定是快哉。”卻見沈世韻睫毛低垂,麵顯憂傷,這才想起她爹爹已不在人世,自己此言倒無意中引起了她的傷心事。當即幹咳一聲,舉杯道:“喝酒,喝酒。”

南宮雪見沈世韻這一番大出風頭,心下不悅。待李亦傑欲再斟酒時,輕輕按住他手,低聲道:“師兄,你別再喝了!”李亦傑奇道:“為什麼?”

南宮雪麵上微紅,嗔道:“因為你喝了酒便心中高興,如此這般,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她指的本是沈世韻,李亦傑卻會錯了意,道:“你放心,待會曹大人說什麼,我一概不理,已是抱歉,再拒絕了他請我們喝酒的美意,那就是罪上加罪了!”說著又喝幹了一杯。江冽塵淡淡一笑,道:“無妨,李兄做個看客便是。敢問曹大人有何話說。”

曹振彥道:“昨日江公子曾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近日種種,皆是因此緣由。本府另有計較,江公子武藝過人,本府十分傾仰。現天下局勢已定,明朝與那李自成氣數盡了,清兵入關亦是朝夕之舉,本府正是歸屬於大清攝政王旗下。王爺有任務與我,在大清入關之前,先代他初步安定了中原……”

話猶未了,忽聽樓下傳來一聲極淒慘的哭音,拖著長聲,似是個老婦所發。又聽得小二等七嘴八舌地叫道:“本店今日暫不營業。”“哪裏來的瘋婆子,快快出去!”曹振彥微微皺眉,端起酒杯,道:“江公子請。”二人飲了,曹振彥正待開口,卻見一老婦跌跌撞撞的衝上樓來,穿著破衣爛衫,滿麵菜色,另有小二追上拉扯,嘴中不住咒罵。

曹振彥長身站起,怒道:“做什麼?本府吩咐過,今日招待貴客,不許閑雜人等進入,你們隻當做耳旁風麼?”那小二慌不迭道:“小人不敢!這……這瘋婆子直闖進來,口中直嚷著要告狀,勢如拚命,我們卻也不敢硬攔。”曹振彥不耐道:“告狀?讓她去縣衙啊!在此羅唕什麼?”

那老婦已衝到近前,抓住曹振彥衣襟下擺,哭道:“縣衙?我倒是去了,別說是斷案的大老爺,就連半個鬼影也沒見著啊!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那群殺千刀的沙盜,昨夜到我家來搶了銀子,我們是窮苦讀書人家,那點全部的家當……”小二在她腰間踢了一腳,罵道:“一點銀子,又打什麼緊了?沙盜怎不一刀砍了你這老骨頭落得幹淨?”

那老婦人道:“若隻是銀兩,畢竟是身外之物,也就罷了,權作破財消災。可……可他們又將我孫兒遠程擄了去,還要我們拿銀兩去贖,哪有如此陰險貪婪之輩?他們想要贖金,又不給我們留下一錢半文,這筆數目卻怎生付法?哎喲!我那苦命的孫兒啊!落到了沙盜手裏,還有什麼指望?可憐我這黃土埋過了半截子的,如今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啦……”直哭得聲嘶力竭。

沈世韻心下惻然,將她扶起坐在自己身旁,撫摸著她滿頭花白的銀發,柔聲道:“老婆婆,您的心情,我都能夠理解,我……有一個最好的姐妹,前不久便是死在沙盜手中。”想到小瓶不幸慘死,不由悲從中來,眼圈兒也是紅了。那老婦人抬起一雙淚眼看了她半晌,一雙筋骨突出的手顫抖著撫上她臉頰,哀聲道:“好……好姑娘……沙盜造孽不淺,我那乖孫兒遠程,如今也是和你年紀相仿……”

沈世韻更增憐憫,輕輕將那老婦摟入懷中,兩人即相擁而泣。過得片刻,沈世韻輕輕推開她,從盤中取了一塊“蜜棗甑糕”,放在她手中,勸道:“您不要太過悲傷,我相信善惡有報,沙盜定然不會有好下場。遠程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您先吃點東西,我們再想法子去救他,好不好?”

那老婦人終是點了點頭,才吃一口,又轉向曹振彥道:“大人,您什麼時候調派人手去救我孫兒?”曹振彥瞧也不瞧她,隻顧自斟酒,冷冷的道:“調派什麼人手?國事為重還是你的家事為重?”那老婦人見他竟如此漠視人命,氣得嘴唇發顫,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沈世韻對此早看不過眼,終於按耐不住,徑直走到曹振彥身前,語音清脆的道:“曹大人,如此說法,太也令人寒心齒冷了吧?您貴為知府,怎可這般草菅人命,置黎民百姓安危於不顧?若是連平民一戶最基本的身家幸福也無法保證,還妄談什麼‘國家安定,百姓合樂’?沙盜猖獗已非近日,您不聞不問,徒然助長他們氣焰;再說那無影山莊滅門慘事,同是一樁大案,您仍是坐視不理,那是祭影教所為,你怕了他們麼?不敢招惹他們麼?他日人們論及你曹大人,便說道隻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