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十四之二(1 / 2)

陸黔怒道:“是哪一隻畜生在說話?”那人笑道:“是你自己在說話啊,如何來問別人?畜生的名號麼,不聽也罷。”陸黔怒道:“有種的別躲躲藏藏,你給我滾出來!”話音剛落,倒真有人“滾”了出來,卻是昆侖守山門的後輩弟子,一路喚道:“掌門!掌門!”陸黔罵道:“你鬼叫什麼了?”那小道心想我在叫你,你卻說我鬼叫,壓著火氣單膝跪下,報道:“啟稟掌門,華山、崆峒二派呈上帖子,前來拜山!”

陸黔不答,放眼望去,一路隊伍浩浩蕩蕩自山梯間蜿蜒拾級而上,當先一名女弟子身形瘦削,容顏俏麗,竟是惦念已久的南宮雪。當即拋去不快,上前握住她手,喜道:“雪兒,是你來了。”一聲幹咳不合時宜的響起,陸黔目光越過她肩頭,見孟安英慢慢走上,南宮雪當即甩開陸黔,挽住了師父手臂,睫毛低垂,雙眼隻盯著青石板鋪就的路麵。陸黔不情願的向孟安英點了一個頭,招呼道:“孟兄,你也到了。”

孟安英卻全無以往針尖對麥芒的氣勢,麵上掛著笑,語氣也溫和得出奇:“陸掌門當然不想看到我,可孟某也不好丟下徒兒不理,這才不請自來,讓你失望了。”

陸黔此時最不願見的一是孟安英,二是崆峒掌門,偏偏他也從後轉出,微笑道:“孟兄,咱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這對小男女親熱,不好意思啊。但何兄是老朋友,他壯誌未酬,身已先去,葬禮時老夫若不來吊唁,委實於心難安哪。”陸黔見山路上已塞滿了兩派弟子,總不好始終僵持著,向旁讓出幾步,一擺手,冷冷的道:“幾位請。”

崆峒掌門走到棺木前,雙手合十而拜,歎道:“嗟乎,好好的一個人,這般說沒就沒了,生命真如風中蘆荻,脆弱時時堪折,無逾哀哉!” 陸黔聽得如此說法,是向他表明置身事外,裝作那晚變故全然不知,正難通是福是禍,南宮雪突然跨前幾步,向站在棺木旁的一名小道說道:“將棺蓋打開。”

這一句霎時語驚四座,峨嵋派掌門拂塵一掃,搭在袖上,不悅道:“小姑娘,死者為大,你怎敢說這種話,竟不怕遭天譴麼?”向孟安英瞪了一眼,盡顯責備之色,意說你也不懂管教弟子。孟安英微笑道:“師太勿怪,雪兒是向我請示過的,你且聽她說下去。”

南宮雪得師父鼓勵,底氣登時足了不少,大聲續道:“我們懷疑何掌門的死另有蹊蹺,現今特請幾名仵作同來,啟棺驗屍,以期查明真相。”陸黔忙攔在棺前,心道:“這棺裏什麼都沒有,要讓那些人知道他們對著空棺拜了半天,淚泗空流,豈不成了笑話?”好在道理還是占在自己一邊,賠著笑道:“南宮師侄,這叫褻瀆亡魂,可不是鬧著玩的。”

南宮雪冷冷的道:“讓何掌門含冤莫白而長眠地下,那才叫做‘褻瀆’。眾位前輩,侄女先此立誓,那屍身如無異樣,我情願自刎以謝,這可夠了?開棺!”峨嵋派掌門狐疑道:“你前幾日所說死狀奇怪的屍身,就是指何先生?”南宮雪道:“正是!”

陸黔聽旁人議論紛紛,意見交雜不一,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不住東張西望,耳聽得輿論嘩然,趨勢竟漸次倒向附議一派。自己可也不能表現得過於淡然,似是對師叔漠不關心,打定主意,到時就推說看護棺木的弟子失職,弄丟屍身,或許還能賺人一把同情淚。聳了聳肩道:“你一定要看,那就看吧。隻是有徒不教,師之過,你是不用自刎的。”

南宮雪一意維護孟安英,方欲喝罵,孟安英微笑道:“雪兒,陸掌門命不久長,他在最後時刻歡喜說什麼,隨他去說便是,為師也不會就少了幾塊肉。”

陸黔瞪了孟安英一眼,向弟子做個手勢,走避一旁,耳聽蓋沿滑開與棺緣摩擦,軋軋作響,此時真如臨刑前一般煎熬。好不容易等到南宮雪一聲低呼,場中亦是噫歎連連,捏準時差,當即轉身叱責弟子道:“你是怎麼搞的?啊?竟連師叔屍身也看丟了!說,該當何罪?”

南宮雪扁了扁嘴,冷笑道:“你就盼著何掌門屍身不見,好教你逃脫罪責,是不是?過來。”陸黔所立角度外向側轉,看不到棺內情形,聽南宮雪主動喚他,不暇細想,當即快步上前,笑嘻嘻的聽候她吩咐。

南宮雪抬手向棺木一指,道:“你自己看!”陸黔隻注意著她纖纖玉指,漫不經心的順路望去,立時嚇得渾身一哆嗦。隻見一具無頭死屍仰臥棺中,頸部斷處平整,是被鋒銳利器一刀切下,毫無皮肉粘連。兩手已現屍斑,狀似悠閑的交疊在胸前,兩隻大拇指卻向外分,正突現出那碩大血洞,周身也滿是被尖樁穿透的窟窿。

驚怔稍定,不得不依原計劃行事,反手捉住弟子,怒道:“你從哪裏弄的這晦氣棺材?”那弟子也嚇懵了,結結巴巴的道:“弟子……弟子都是依掌門的命令行事啊……”陸黔擰住他耳朵,道:“胡說八道!你哪隻耳朵聽到我的命令?”那弟子道:“弟子們遵照吩咐……在棺材鋪中……正愁挑不到好貨,是掌門差人運來棺木……還帶了口信說,您有事給絆住了腳,讓我們先行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