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黔向前跌了一步,單手提著褲帶,另一手扶著後腰,嘴裏小聲咕噥道:“暗夜殞,你這個糊塗蟲,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自己得不到楚夢琳,就看不慣人家夫妻恩愛。你愛的女人早死了,誰都知道,隻有你不知道,還在替害死她的凶手賣命,真是個白癡!別人送到嘴邊的肥肉你也要搶,你需要女人,不會到妓院去找?強搶人家老婆,算怎麼回事?誰願意在你眼前了?還不是你自己要闖進來看?”在門口磨蹭著不願離開。南宮雪也叫道:“滾哪!再不滾就殺了你!滾!”陸黔這才一瘸一拐的奔了出去。
暗夜殞微微一怔,恍惚有時光錯位之感。聽南宮雪最後一句話,與自己口氣極像,而當初與楚夢琳一齊出使任務時,她也常以“不然就殺了你”為口頭禪。剛才頭腦發熱之下,一時衝動,現在才覺將她當做夢琳十分荒謬,走上幾步,想看得更清楚些,遲疑的道:“你……”
南宮雪僥幸逃過一劫,清白之身得以保全,心髒仍是怦怦直跳。這才認出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她與李亦傑多年的死對頭暗夜殞,雖然他麵貌變了不少,但她還是堅信判斷不錯。她多年幽居華山絕頂,對江湖之事全然不知,暗夜殞倒戈原是傳得沸沸揚揚,她也從沒聽過。突然在皇宮重逢實是意外,而他竟會救了自己,又是第二樁意外。
兩人各懷心事,俱是魂不守舍。直至暗夜殞走到床頭,雙方才同時意識到:南宮雪尚未穿衣,上身全裸,光潔的胸脯暴露無遺。一見此景,南宮雪驚叫一聲,扯過棉被遮住自己身子,哆哆嗦嗦的抬頭看他,眼裏滿是戒備。
暗夜殞的反應也沒比她強過多少,大片春光剛一入目,立即眼前昏黑,幾乎是本能的背轉過身,心髒狂跳,臉上反常的紅了紅。走開幾步,瞥見地上淩亂的衣物,順手掏出折扇,向後一挑,將衣服甩到南宮雪麵前,極是尷尬的道:“喂,自己穿好。”
南宮雪伸手抱住衣服,沒多想就忙披到背上,將身子緊緊裹住,埋下頭擦了擦眼淚。她向來極具禮數,但暗夜殞是祭影教的大魔頭,自己曾親眼看他殺害正派前輩,連一具全屍也未留下,為人心狠手辣。在潼關的一晚,不慎泄露身份,還被他以扇柄抵住咽喉,以死相脅,自己拚命拖延時間,幸虧楚夢琳及時出現,否則這條命是定要送在他手上了。因此這一個“謝”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但想他雖狠毒異常,這多年來心裏卻隻有一個楚夢琳,想必不會趁機占自己的便宜,這個心是可以暫時放下了。緩慢的將鈕扣一顆顆扣回原位,小心的開口問道:“這裏是皇宮麼?”
暗夜殞起初先入為主的將她當做楚夢琳,對她自有種親切感,卻也平添幾分麵對夢琳時的慌亂。眼下還未能適應這腳色轉變,遲疑片刻,才生硬的從齒縫間擠出一個字:“是。”
南宮雪心中五味雜陳。想到與暗夜殞雖存舊怨,畢竟也算是曾經的故人,對他恨意已不如多年前來得強烈。忽道:“我……我不是他的老婆,是他欲對我非禮,我……”說到一半就接不下去,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向他解釋。
暗夜殞冷冷道:“與我何幹。”南宮雪臉上微微一紅,手指繞緊了衣擺。暗夜殞極少與人交流,此刻卻不知怎地,心底也有意將這談話繼續進行,沒等到她回答,又道:“那小子欺軟怕硬,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想在宮中立足,就不可對任何人服低。”他說這幾句話時,仍是保持著背對姿勢。
南宮雪脫口道:“我不要在宮中立足!我……我原是華山弟子,是被人抓來的,我一定得想個辦法逃出去,你能放我走麼?”
暗夜殞心頭劇震。想到在祭影教總壇地牢,夢琳也曾可憐兮兮的哀求他放自己逃走,說道:“我爹將鑰匙給了江冽塵,他絕對不會放我,就算我跟你是……有緣無份。”又說“就算是為了我,你忍心看我不自由麼?”
這麼多年,那一晚她乞求的眼神還總在眼前縈繞不去。其後夢琳失蹤,他常在暗中自責處事輕率,眼前情形,卻像是給了他一個悔過的機會。閉了閉雙眼,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抱歉,我……我無能為力。”
南宮雪首次聽到他語氣和善,隻覺難得,心想再做些努力,或是脫身有望,道:“如果你答應放我,我將來一定會報答你的,求求你了!”暗夜殞冷笑道:“無非是個黃毛丫頭,你有什麼本事報答我?”更不回頭,抬步就向外走。
南宮雪心中焦急,叫道:“殞堂主,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啊!殞堂主……殞堂主……”她看暗夜殞的態度,已與從前動不動就威脅要殺掉她時大不相同,心想或許事隔多年,他的性格轉變平和了許多,放在六年前,自己是絕不敢這樣跟他說話的。而今陷身皇宮之中,人生地不熟,由此對他產生了種依賴感,仍在努力懇求。
暗夜殞腳步在門前停住,道:“你怎麼知道……?你認得我?”南宮雪也不知他是有意裝傻,還是自己這小人物當真不足入眼,苦笑道:“是啊,我是李……李盟主的師妹,咱們以前就見過麵的,你不記得了?”暗夜殞根本不願細想,淡淡的道:“隨便吧,我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