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親王大笑道:“本王就說麼,貝勒爺哪會無緣無故前來拜訪?就算是有意賀禮,也定會先將事情積攢到了一塊兒,才來走一趟。不是有句俗話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盡管直說,隻要是本王幫得上忙,定當鼎力相助。不為這些金銀財寶,貝勒爺的麵子也總要給。”肚裏卻在暗暗冷笑:“小鬼,諒你也翻不出本王的手掌心。”玄霜則想:“老狐狸,終於中了我的計!”
兩人心裏動念,麵上各自微笑得一片祥和。徒留上官耀華在旁,如墮五裏霧中,看不清這相互客套竟是何意,心道:“這小子是個鬼靈精,他半月前就曾邀過那些個死士喝酒,盡歡而散,當我不知道的麼?以他口才,沒幾人能在他麵前藏住秘密。可我每次問起,都給我支支吾吾的推托,為何隱瞞?難道他看出我是福親王的廢棋,救無可救,已打算甩下我,去投靠他?”
玄霜不管他眼神中已幾乎要冒出火花,徑自向福親王道:“是這麼回事,前幾日湯師父與小侄講論文學功課,最後他給我留了一個問題,讓我努力思考,等到下一回上課時,都會將答案公布。可人有虛榮之心,小侄也想在此出出風頭,讓湯師父刮目相看,多誇獎我幾句。因此這幾天來冥思苦想,晝夜不停。可惜啊,我不得不承認,人生來自有天才與蠢才之分,腦子不大好用的人,總是那麼笨。直到今日,我還是沒能想出來。好勝之心作祟,壓製不下,小侄想王爺學識淵博,這點文道不在話下,因此特來同您探討,懇請指點疑竇。”說著為求應景,從懷裏抽出一卷書冊,長長展開,似乎當場便要與之伏案鑽研。
福親王不動聲色的捋了捋胡子,心下大感不屑:“本王還以為是何等大事,原來隻是書呆子做的功夫。哼,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嘴上說得再動聽,究竟是沒什麼高瞻遠矚。”一見他翻書的艱難模樣,也不知到底有個什麼刁鑽問題,別落得他最終隻好將這卷書看上一遍?
這樣一想,立時沒了興趣,道:“且慢。淩貝勒,不是本王不肯幫忙,實是方才想起,還有不少公事尚未料理。為人臣子,總不能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啊?本王的義子耀華,以前出身於商宦人家,也曾飽讀詩書,在文字上的造詣,不比本王差過多少。他隻是不肯參加科舉,一旦去了,隨便弄個狀元玩玩兒,也不成問題。你就跟他去探討吧。”
玄霜裝出副不大情願的神態,忸怩了會兒,才道:“王爺公事在身,自不可因小侄而誤。如此也好……不過做學問,講究的就是一個清靜。稍有嘈雜,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靈感,便會一散而空。小侄懇請,待會兒不必請人進來伺候,隻要讓府上仆役都別進來打攪,那就感激不盡。”
福親王笑道:“這個不難。”心道:“你們講那些個酸詩歪詞,便強拉著本王聽,我還不肯聽呢?真當我閑到發慌了?”
這也出於玄霜精心算計。假如一進府,二話不說,就要尋上官耀華,那還不令他疑心?再者以任何理由將他支開,他都可能再布下眼線偷聽,徒勞無功。而假借詩書之便,讓他自先心生厭煩,絕了念頭是理所當然,堪稱一勞永逸。想到福親王這隻老狐狸步步算計,處處小心謹慎,最後卻還是要栽在自己手上。為這計謀簡直得意非凡。
拉著上官耀華來到內室,反手掩上了門。也不多言,直接走到正中一張太師椅上,大馬金刀的坐下,翹起二郎腿,滿麵笑容,道:“哎,真舒服!”眯起眼瞧著上官耀華,慢慢抬起一隻胳膊,撐在椅旁靠手上,捏腔拿調的道:“先給我……來一杯茶吧!嗯?”
上官耀華正自滿心惶急,想等他說出情報。不料玄霜一開場就作威作福,心裏正積著一團火氣未出,剛想喝斥,隨後再一想,及時克製。心想:“他要是一無所獲,也不敢這麼大搖大擺,在我麵前誇耀。為了得到有價值的情報,忍一時之辱又有何妨?誰叫我有求於他呢?”好聲好氣的笑了一笑,轉身去沏了一壺茶,倒了一杯,微微躬下身,拱手呈上,賠笑道:“淩小爺,您,請。”
玄霜笑道:“好!有規矩!”接過茶慢慢喝了一口,臉上現出一種享受得稍顯誇張的笑容,道:“嗯!好茶!”上官耀華耐著性子,道:“我們福親王府,用的都是上等的茶葉,怎會不好?”玄霜笑道:“言之有理!不過,說得我像是個莊稼漢,難道皇宮裏的茶葉,會比貴府的差?”
上官耀華道:“許是各有千秋。其實茶葉無所謂好或不好,就像有兩種茶,味道沒什麼不同,可價錢卻有天壤之別,也無非看哪一種的招牌響。沒嚐過的東西,總是最好的。”
玄霜道:“說得好!此言深得我心!”晃了晃杯子,笑道:“這是茶,不是烈酒。茶,是需要慢慢品,才能知個中滋味。否則,也負了那些辛苦將茶葉晾幹的勞作者,又對不起將茶價哄抬千金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