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十一之三(1 / 2)

江冽塵不知如何應答。上次在赫圖阿拉王陵內,沈世韻向他告知楚夢琳死訊,還是因他事前早已知聞,才未當場失態,並能立即裝得滿不在乎。但壓製多年的傷心事被她勾了起來,怎能不痛心?此後一路,他始終是煩悶不已。

這問題是他六年以來,一直逃避去想,而今聽玄霜問起,像是非逼著他拿出一個答案來。他不願承認自己對夢琳有情,將無謂情感都視為阻礙前進的羈絆,可若能真如他所願,那每次一想起她,便潮水般湧無止息的心痛又該作何解釋?這是他難得在人前顯出脆弱,含糊應道:“我也說不清。”

玄霜道:“哎,那怎麼會?你深心裏一定有個念頭,隻是給你長年壓製,不得見光而已。唯有你真心想挖它出來,就一定能得到答案的。”給他倒了一滿盅的酒,送到他口邊,道:“我保證,定會替你守密,要是泄露出去了,天打五雷轟!這杯酒,算徒弟喂給你喝。酒是好東西啊,酒能壯膽,酒後吐真言,來,你先喝下去,然後說給我聽聽。”就如哄小孩子般勸說著。

見他還是緘默不響,仍不願放棄,繼續循循善誘,道:“究竟是愛呢,還是不愛呢?說不定楚小姐死後一直有個遺憾,就是沒能聽到你親口說一句愛她?難道你連這個渺小的願望都不想滿足,要讓她帶著遺憾,到另一個世界裏永世沉淪?咳,或者,你臉皮薄,什麼情啊愛啊的,說起來肉麻無比,那你就告訴我,是一個字,還是兩個字?”

江冽塵給他苦勸不過,而回首想來,即使對自己的內心,也從不敢光明正大的說一句愛她。假如能出口一次,倒也痛快。可他長年受顏麵所困,自尊作祟,話到嘴邊,仍是說不出來。最終冷笑一聲,接過酒盅一口喝幹,深深俯下頭,臉上一片蒼茫苦笑,道:“隨你去想了。本座……我不會否認。”能說出這一句,在他已然是最大讓步。

玄霜對此也已知足,不禁拍手大笑,道:“太棒了!你終於承認了!你果然是愛著楚小姐的!我終於讓你說出來了!”仍在自娛自樂,一邊搖頭晃腦,發出各種尖聲怪笑,同時雙手交替,拿起酒盅,一杯又一杯的灌了下去,笑道:“想套你一句話,差點累掉了我半條命。上次對付福親王那批死士,除了吆喝得累些,也不過是三言兩語,他們就坦白招了,哪像你這麼折騰?”

連著大喘幾口氣,道:“說真的,我第一次發覺,原來你很像我最近認得的一個人……他叫上官耀華,是福親王的義子,皇阿瑪賜他封號為‘承’。他以前的身份,我答應過幫他保密,不能講的。不過他也沒你這麼麻煩。恭喜你啊,到底還是贏了。”

江冽塵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說是誰?上官耀華?哼,你不知……算了,到時候你自會懂。等過得幾天,帶我去見見他,如何?”

玄霜原本隻是隨口一提,沒料到他竟會反應如此之大,而從中偏又看不出是好心還是歹意,嚇了一跳,忙道:“你見他幹嘛?他跟你井水不犯河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兄弟,方才又剛答應了:‘從此做我的小跟班’,你不能害他!”江冽塵道:“你的跟班?笑話!他還真是沒出息。”

玄霜道:“做我的跟班不好麼?我是未來的太子爺啊,等到登基為帝,上至滿朝文武、下至黎民眾生,哪個不是我的跟班?也談不上他怎麼不長進。喂,我說了你不能害他,你快點答應,快啊!”

江冽塵目光冰冷的打量著玄霜,見他一副焦急之態,隻覺有趣。要是換了旁人,敢對他七煞聖君這般大呼小叫,早該送他們一程上路。但不論玄霜說什麼,在他看來,都不過是好笑。淡淡道:“我為何要害他?照你的說法,他既做得你的跟班,那就也算是我的人了,是不是?”

玄霜鬆了口氣,佯裝抱怨道:“哎,早點答應不就好了?害我白操了半天的心。不是我說你啊,師父,你堂堂世間至尊,還怕找不到跟班?怎麼非跟我搶?”

江冽塵靜默半晌,主動端過一隻酒盅放在玄霜麵前,淡笑道:“好,你這小子很對我的胃口。本座畢生獨往獨來,能看得上眼的寥寥無幾,夠格做我兄弟的,也隻有一個而已,以後要算上你了?不過說來可笑,我對他很講義氣,他卻仍是為別人三言兩語,就背叛了我。至於你……一開始就是跟我訂一場生死賭約來的。我唯一的親信朋友,也恰恰是恨我至深,最想取我性命之人。你說,是我造孽太多,根本不配有兄弟吧?”

玄霜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殞少帥?他……”江冽塵忽然臉色劇變,厲聲道:“你給我閉嘴!”同時“啪”的一聲爆響,他手裏拿的一隻酒杯已然四分五裂,碎片散得桌上到處都是。

玄霜探手入懷,取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桌上,就等那掌櫃的來收賠償酒杯的錢。自嘲道:“分明是你砸了杯子,卻要我給你付錢賠,做徒弟到了我這個份兒上,也算夠本了吧?”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前來,耐不住好奇,身子向前傾側,低聲道:“怎麼啦?幹嘛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江冽塵自與他來此喝酒後,心情也轉了不知多少種,此刻正值神色黯然,低聲道:“嚇著你了?因為殞兄弟在外頭名聲不大好,他死以後,還有不少賊賤種在說他壞話,言辱於他。我絕不允許,凡是有一句不敬之言給我聽到,都是當場殺了。但我並不想傷你,這才事先提醒你一句,不要惹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