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三十一之十一(1 / 2)

那人撇撇嘴,掂了掂銀子分量還足,話匣子也即大開,道:“不錯,小人跟您說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那幾具屍體全用陰屍水化得一幹二淨,就在王府後院,那邊地兒本就坑坑窪窪,再填上幾鏟子土,就什麼都看不出了。想來王爺還是怕擔這個責任,寧可毀屍滅跡……不過辦理此事的小齊子,這幾日也消失啦。猜也猜得到,幫人辦這種隱晦任務,最終總沒個好下場。可他是為了養家糊口啊,王爺開出的價錢高,他明知是個死,還得硬著頭皮去做。所以說,傷陰德的事幹不得。你前一刻還在掩埋別人,後一刻就成了別人來掩埋你,因果報應,來得半點不爽。當然,這麼說絕不是詛咒福親王和小王爺,您二人定是長命百歲的。行了,小人就知道這麼多,還請小王爺開恩,別說是我告訴您的,好讓小人多活幾天,往後還能多給您提供些情報……”

上官耀華心中冷笑,聽他講前幾句話,本來當他是個頗有見地的下人,卻不料也是個見錢眼開、貪生怕死的逐利之徒。然而世上之人,有幾個不是如此?點了個頭道:“多謝你了。”那人點頭哈腰,忙不迭的將銀子揣進衣袋,道:“財不能外露,否則招賊惦記。”說著又是一路哼著小曲,沒多時就去得遠了。

上官耀華心道:“憑你,還不配教訓我。”轉過頭又向那一座高大的房屋看了過去,盤算道:“這府裏的下人還個個對我客客氣氣,看來福親王尚沒打算收拾我,至少是沒在這些下人麵前露出過情緒……不過那又算得起什麼?這年頭笑裏藏刀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即使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沒一個人會來多加留心。隻有我自己,須得格外謹慎才成。”

念在福親王居長,別惹得他久候,惱羞成怒。反正不管他說什麼,自己總是順著他話意,虛言諂媚幾句,還不簡單?想通了此節,當即上前敲門。聽得房中福親王答道“進來”,便從容而入,躬身施禮道:“義父,孩兒給您請安來了。”

福親王點一點頭,抬手揮了兩下,身邊站立的一群侍衛都紛紛告退,途經上官耀華身側時,照舊行禮,情態間看不出有何異狀。最後一人尤為細心,將兩扇門板拉了起來,才隨眾離去。

上官耀華感到房門在自己背後關起,仿佛光線也驟然黯淡少許,室中隻剩著福親王和自己二人。見他負著雙手,立在桌前,眼神似笑非笑的投了過來,猶如自己是一條自行走入陷阱的羔羊。門窗各自緊閉,四周靜謐,頗有幾分自絕生路之感。背脊挺得僵直,額頭已是不知不覺的淌下了冷汗。

福親王看著他一副窘態,似乎隻覺有趣,微笑道:“耀華,別這麼緊張,義父又不會吃了你。來,過來坐。”

上官耀華牙關緊咬,擠出了聲蚊鳴大小的“是,義父。”環顧室中左右,竟是僅有福親王身旁擺著一張椅子。不勞多說,定然又出於他事前布置。不願耽得太久,給他看出了破綻。逼於無奈,唯有硬著頭皮上前坐下。手臂隔著方桌,端端正正的擱在膝蓋上,拳頭握緊,不敢有絲毫懈怠。

福親王笑道:“怎地見了義父,倒像陌生人一般?總不會是這幾日讓你閉門思過,你這孩子鬧脾氣,埋怨起義父來了?”

上官耀華忙道:“不……義父,是孩兒心中忐忑,擔憂義父尚未消氣,言行均自不敢出格。”想起先前爭端起由,還摸不準他心意,索性順著千古傳承之言,道:“這幾日獨身一人在房裏,果使孩兒受益諸多。為人臣子,便該恪守臣下之道,想大道不存,小我何在?七煞聖君狼子野心,意在挑撥我等君臣不睦,先前都是孩兒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竟至鼓吹義父去做那不忠不義之千古罪行,實乃孩兒的不是。義父罰我閉門思過,是罰得對了,孩兒誠心領受。”心覺這番話已是說得滴水不漏,讓他福親王再也挑不出錯處來,暗暗自得。

福親王微微一笑,道:“不,你沒有不是,說得很好。你那一天的提議,是恰好說中了本王所想。本王為這計劃,已盤桓了二十多年。我本是漢人,之所以投靠清廷,絕非腆顏以媚夷狄。但至於什麼反清複明的大口號,我也是沒心思喊的。直等隨著先帝,從遼東回到中原,我沒有一日,不在眼紅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遙想著有朝一日,換做是我身穿龍袍,坐在那大位之上,又該是何等一番榮耀?當今的皇帝,我不客氣些說,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不過是仗了身為皇子,蒙祖宗庇佑之故,實則他又哪有半分真本事?耀華,你憑良心說說,到底是誰,更有資格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