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三十二之爭辯(1 / 2)

順治不耐再與她爭辯,道:“別胡亂猜想。眼下事實尚未查明,玄霜也未必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萬一其中另存誤會,咱們倒先在這邊白白操心一場,豈非不值?”總算安撫得她冷靜下來,又道:“此事還有些疑點。你看這件衣服,簡直就如泡在血水裏洗過一遍,凡是生了眼睛之人,都能一目了然。玄霜如果真做了虧心事,還怎會將這件血衣交給你?對了,他當時說過什麼話沒有?”

沈世韻絲毫未露歡欣之態,道:“皆因臣妾另有一事,未曾向皇上直言。玄霜回吟雪宮來,不見得是由於自己想通。而是今日清早,小璿在宮門前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於是匆忙帶回房中,相請太醫。臣妾又親手給他換上幹淨衣物。見他內衣染血之時,真嚇了一大跳。可看到他麵容,正睡得安詳,也不忍吵醒了他責問。那血衣若給宮中旁人見著,恐會惹來閑言碎語,多有不便,這才急忙剝了下來,不露聲色的壓到箱底藏妥。太醫診治之後,臣妾直等得他康複如初,才請李卿家去稟報皇上。而那段時間,他一句話都沒講過,更不曾稍作解釋。要說沒半點可疑之處,也難令人信服。”

順治對此事倒並非看得極重,在他舊有觀念中,反而是殺戮越多,越能成其威武之名,前提卻還是不與朝廷作對。江冽塵若非如此,早將其視作人才看待,也不致充為亂黨通緝。

不過滿洲子弟講究出身,假如玄霜所殺是些地位卑微,背後又無利益牽扯之人,為禍自是不大,最多是利用著皇族勢力,代他暗中擺平。若說麵上處理,還是要講究些的,不能被人說皇上立嚴刑峻法,兒子卻帶頭違犯。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等醜聞一旦憑空出現,到時再想在中原漢人前立威,又必是遙遙無期。遲疑片刻,道:“韻兒,你且放寬心,朕回宮就打發人去城中探聽,詳查昨夜今晨間,可有發生過什麼了不起的命案。隻要對方沒什麼出身背景,尋常城中富豪,多拿幾個錢,定能擺平。從他衣上血跡看來,估計是一家子都遭了難,百姓見著,不過是代為不平。時值世道紛亂,能自保已是萬事大吉,沒幾個人會來多管閑事,強要給他們討個說法。向來民不與官鬥,咱們又將態度放得和緩些,尋個替死鬼充數,再賠錢銀,做得麵麵俱到,諒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畢竟沒人看見就是玄霜幹的,難道任意一戶人家有了凶案,朝廷都得拉一個阿哥去賠命?六年前陳家貴為城中首富,他的女兒又吃了空頭官司,冤案鬧得這樣大,最後還不是彼此相安無事?”

那陳家舊案,從始至終,原是沈世韻為對付祭影教而設。其後徒勞無功,六年來也早已逐漸淡忘,突然聽順治提起,回過神後倒嚇了一跳,擔心他是拐彎抹角的指責自己,小心的試探道:“依皇上所言,出了這一類命案,反倒是滿門盡誅的易辦些?”

順治道:“事有兩麵,此中利弊如何,還要取決於你如何看待。好比拿人情來說,自是不願見著那等人間慘劇,但要從辦案交差說來,朝廷雖處於最高一級,也不是全無壓力。能輕易了結的是最好,畢竟滿門盡滅,死無對證,自不會有人盯緊不放。假如單有遺孤幸存,那是拚上命也要伸冤,即使不告狀,還會獨走偏門,將來說不定又成一大禍害。因此我們倒比那些殺手更不願見此……”

一時說得動情,好一會兒才注意到沈世韻眼角淚光瑩然,表情就如挨了一棒般委屈,記起她是自傷身世,倒也後悔自己怎就一時衝動,將她的苦處忘了?忙道:“韻兒,朕不是說你。你有意鏟除魔教,不僅是為自家報仇,同時也能為天下除一大害,無可厚非……”

沈世韻擦了擦眼淚,心中暗自冷笑,暗道:“原來這群為官者表麵道貌岸然,背地裏打的卻是一般的齷齪心思。滅去滿門,自無人再來鬧事,壓下一樁樁冤案無數,可又怎知其人何為逝者悲夫?怪不得我無影山莊血案,在江湖上轟動一時,官府卻始終未正式處理。拿百姓的錢做俸祿,卻不肯為百姓辦事,還配當什麼官?就連報案都要拿錢通路,將百姓討公道的一腔熱血全化為謀利渠道,昏庸糊塗,不思自省,怪不得最後一個個都是亡國滅種!我若不是親身處之,又怎料得官場之道如此黑暗?幸而我另覓他途,自己手握重權……假如始終眼巴巴地等著那一群畜生開竅,隻怕魔教還能再囂張個幾百年!”

她這般設想,卻不細想自己有何立場苛責旁人?她當年為掩飾害死民女陳香香和陳老爺的罪過,急切中便派人將陳府屠殺淨盡,臨到最終還要將魔教一軍,所利用的也正是官場中為她所不齒的幾條隱晦所在。

世間本有太多人,講起理來頭頭是道,臨到自身,卻將那一套仁善嘴臉全盤顛覆。掛著虛假的笑容,道:“不,臣妾怎敢怪罪皇上?隻是一時想起過往經曆,難免有些感觸。皇上統領整個天下,以一人之心,係千萬人之心,又怎能同時滿足天下百姓?作為您的妃子,臣妾自應體諒您的難處,傾力相助,不宜複置怨言,令皇上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