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三十三之推說(1 / 2)

紀淺念此時極想推說“並未帶在身上”,反正即使給他搜身見著藥瓶,也認不出來。但想多見一次,便多一次的痛苦,自討沒趣向來不是她的作風。於是從貼身錦囊中取出顆丹丸,喂著他服了下去。

全程中江冽塵始終一心戒備,紀淺念心中冷笑:“到了這份兒上,難道你還以為,我竟會毒死你麼?”那藥收效甚快,服食不久,便覺丹田中升起一股清涼之氣,那般血液沸騰的燥熱卻是逐漸消了。

紀淺念熟知時差,估摸著好歹自明,遂又抬起手,輕輕撫摸他戴了麵具的一邊側臉,道:“終究是我無用,直到如今,也沒能研究出,該如何解斷情殤之創。”無意間牽動心緒,原來自己對他情意真有如此之深,即連到了最後一刻,有任何機會,也仍試圖牢牢抓住。

江冽塵既已確認那解藥不假,紀淺念對他就再無利用價值,一擺手道:“不勞你操心。這臉就是毀了,本座有生之年,也從沒指望過治得好。行了,你自己走吧。”

紀淺念苦澀一笑,哀愁之意從心中直升至雙眼,不說一句告別之言,掩麵奔行。還想施展些穿插彩帶,如花蝴蝶般妖豔的輕功,但以往向來是為在他麵前露臉,如今哪還有半分必要?

又想起自己剛才如此不爭氣,聽了他一句命令,就得忘卻之前侮辱,趕上前給他治傷。“我並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或許世上確有這種女人存在,卻絕不是我。”

本來有幾百句話可以痛痛快快的回敬給他,但自己卻偏是選了最沒出息的一種方式。對他還是餘情未了,想及從前對程嘉璿的嘲諷,那麼同她相比,自己又有什麼優待?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小腹,突然又有種強烈的心酸油然而生,想起最初發現這一個新生命誕生時,何等不勝之喜,每天擺弄著各種衣飾,又計劃著日後如何教養孩子,當初的甜蜜遐想,到如今全成了哀苦的負擔。世間許多事,還是不清不楚的較為快樂。

當時也有教眾規勸於她,而她正滿腦子情愛纏綿,哪裏聽得進逆耳忠言?自是一並置若罔聞。如今想來,她實是不該跑這一趟。便是在苗疆獨自做著美夢,至少也能有一份卑微的企盼。這一回不但自取其辱,更是毫不留情地將所有美好通盤打碎。

可再一想起臥房中放置的幾套嬰兒衣服,那還是她親自選了最昂貴的布料,拿起工具,親手裁剪。一幅幅畫麵曆曆在目,著實難以割舍。

突然私自下了個大膽的決定:“你對我無情無義,我又何苦對你言而有信?這孩子你既然不要,就同你再沒什麼關係了。我不再是你的女人,生我自己的孩子,同你又有什麼相幹?你也管不著我。我就偏要將他生下來,好好撫養成人,再告訴他,他親生爹爹拋棄了他的事實,再命他去同你抗衡。你不是一心想做世間至尊麼?為了這個虛無的名號,寧可拋下我們母子?那我就偏要讓你,難以如願,這是你如此絕情待我的報應!”但越是這樣想著,恨意不但無法消除,心中傷痛卻是愈加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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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密林中,李亦傑緊趕幾步,見不著兩人蹤跡,而他心中惦記的,都是剛才對答中涉及南宮雪之處。真是半信半疑,兩種念頭反複煎熬。

一會兒覺得江冽塵不過是說來嚇他,南宮雪是自己一直最疼愛的師妹,定不致有半分不測。可轉念卻又擔心此言屬實,江冽塵既被他稱作“無惡不作的魔頭”,何況因暗夜殞一事,對自己恨之入骨,怎會對南宮雪手下留情?此人說話向來半真半假,從神色中辨不出異常來。

僅有一節,令他每想起便慌張不已。所提起的潮州水月庵,上官耀華不久前也對他原模原樣的說起過,這兩人總不見得串通一氣。既然這地名是真,江冽塵又從不講沒把握的話,恐怕他是親眼見過了南宮雪。這份擔心在體內衝撞,連他整個人也如欲炸裂。

當先念頭自是回宮求助,然而記起向沈世韻提及時,幾乎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之景,登時沒了那份興致。順治對他必然體諒,然其自身又正麵臨著內憂外患,眼門前還耽擱著程嘉璿傷病,怎能指望他有什麼好心情?

如此看來,最明智之策,反倒是不告而別,徑直趕去水月庵,親自探明端詳,總好過在此虛耗,徒然擔憂。最後再帶同南宮雪,齊向順治請罪,大不了隻是挨幾句責罵,再嚴重也輪不到拖往午門斬首。不等權衡利弊,全身心都傾向於此計。當即出宮,在城中買了匹快馬,找回的銀兩也沒空接,快馬加鞭的向潮州趕去。

一路風餐露宿,連經幾個晝夜跋涉,這天終於趕到山下。此地前些日子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到處都積了不少汙水。尤其山路濕滑,極不好走。李亦傑想到多等一天,南宮雪如仍活在世上,便多一分危險。連一時半刻都不能多待,毫不遲疑的奔行上山。

幾個當地人見了,都認為這年輕人不知受何刺激,竟起輕生之念。這一去,必將是凶多吉少,都在背後暗自搖頭歎息。

李亦傑管不得旁人,獨自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中艱難趕路,腳踝直到褲管都積了厚厚一層泥汙。途中時不時一跤滑倒,半身摔在泥潭中,再爬起時沾了滿身泥漿,狼狽不堪。有時被樹根絆倒,地麵恰好滿是石子散亂,膝蓋、掌心都磨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