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點一點頭,對於他所描繪出的場麵有所遐思,卻仍難置信實現一日。
相愛的兩人之間,即是相對無言,也是一種祥和的幸福。然而這種沉默偏是難以持久,沒走出幾步,李亦傑艱難扯起話題,道:“說到玄霜——方才在韻兒麵前,我給你使過幾次眼色,你……為何始終裝作不見?玄霜與七煞魔頭的事,不僅我們幾個,經上次一鬧,宮中幾乎人盡皆知。卻是誰也沒膽子幹涉什麼……”
南宮雪麵色一沉,冷冷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懷疑我挾怨報複,有意來開罪他?”
李亦傑本就不善言辭,給她幾句話一激,更慌了神,結結巴巴的張口欲辯。南宮雪卻不給他稍留空隙,緊接著道:“師兄,你應該了解,我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何況咱們能在一起,玄霜也算是一位媒人,我感激他還來不及,卻為何要記恨?我……這都是為了救他。魔教中人為何泥足深陷,無藥可救?還不都是因他們自小生長之所,便是一個不適當的環境,受到大套歪理邪說的教育包圍?玄霜小小年紀,長久同那魔頭混在一起,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如今江湖上幸好還沒幾人知曉他身份,尚可設法遮掩,將來……”
李亦傑又羞又愧,歎道:“是我錯怪你了,雪兒。說起來,他是我的徒弟,卻要你來代我操心,我……真是過意不去。”南宮雪柔聲道:“我們明天就是夫妻了。你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
李亦傑心下由衷感動,探過手去,握住了她手掌。南宮雪微微一驚,仍覺羞澀,甩了一甩。但想方才正是自己所言,兩人是夫妻,便算在人前親熱,旁人也大多是一笑而過,沒什麼不好意思,就任由他握住。冰冷的小手被一層溫暖包裹,暖意直通到心裏。
轉過一處殿宇,忽見前方陸黔背倚廊柱而立,看到兩人雙手拉在一起,輕佻笑道:“呦嗬,小夫妻新婚燕爾,好親熱啊。怎麼,這是特地到我麵前炫耀來了?”
李亦傑一見是他,還沒忘了這個與自己爭鬥至今的情敵。雖說南宮雪對其並無愛意,但眼前一切與己有礙之物,都是最大的敵人。一閃身攔在南宮雪身前,有意無意地將她護在身後,語氣生硬,道:“君子不妨人之事。這些天我心情好,還請陸賢兄不要在喜慶日子裏多生是非。”
陸黔看他像護著珍寶一般疼著南宮雪,千頭萬緒一齊湧上心頭,說不清是何滋味。幹笑道:“李兄,我並不是個賊,你不必這樣片刻不休的提防著我。回想咱們第一次相見,還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那時正值魔教肆虐,滿清入侵,戰火燒遍了中原大地。我記得清楚,你還不是武林盟主,卻早已是滿腔正氣,俠骨柔腸。有些東西,當真是骨子裏帶出來的。雪兒還是孟老頭的得意高徒,立誌要在江湖上闖蕩出一片名頭來的南宮女俠。那時咱們對未來,都是一片憧憬,正因一無所知,一切的爭鬥才有意思。時間過得真快,流光韶華催人老,那是一丁點都不留情。這許多年過去了,你在宮中謀求著一份撈不到多少油水的官職,籍籍無名,那些雄心抱負,也不知丟到了哪裏去。再有當年拖著兩條長辮,蹦蹦跳跳的隨在師兄身後的小妹妹,如今竟然也要嫁人了。兩位青梅竹馬,得成正果,實乃可喜可賀。看來還是我有先見之明,預料到兩位是一對璧人。李兄,對我這個手下敗將,你還忌諱什麼呢?在你麵前,不論是武功、愛情,我都早已輸得一敗塗地。現在,無非是趕在婚前,趁著不須避嫌,要向你暫時借一借雪兒。你放心,我不會拐跑她,她也不會跟了我去。連這一點卑微的請求,你都不肯答允?聽說在成婚前,人的心都會變得特別軟,就當成是做了一件好事,行善積德吧。”
在李亦傑而言,自然仍是不願。素知陸黔詭詐多端,又向來是個不肯服輸的狠腳色,難保最後一搏,在大婚前仍要鬧出點花樣來。他這半生曆盡風霜坎坷,滿心想過一份恬淡日子,實不願再出任何差錯。
南宮雪嘴上說得強硬,實則恩怨分明,心地仍是格外善良。別人待她不好,自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肯退縮半分。而別人若待她好,必將十倍報還。
憑良心而論,陸黔對她雖有一次不規矩,卻也從未真正損害過她半點,反而是始終盡心竭力的在關懷著她,並不亞於李亦傑。不過是自己心有所屬,才不得已拒絕他的感情,卻不代表因此無視他的付出。
如今看他說得一片誠摯,心中不免被一片柔情漲滿。既有愧疚,同時出於謹慎考慮,如是他當真有心,這段愛恨糾葛不趁早解決,即等婚後,他仍不會甘休。既然早晚都得麵對,自是早些了結幹淨的為上。主動開口道:“師兄,你先回房裏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李亦傑急道:“可是雪兒,他……對你……”即連當了陸黔之麵,也不加掩飾對他的猜忌。賊心不死四字,雖未正式出口,但在幾人耳中聽來,都是心知肚明。
陸黔尷尬地笑笑,心想李亦傑初時對自己也是全盤信任,後來皆因貪欲作祟,偷去他一本假秘笈,方生嫌隙。恩德易逝,仇恨長存,在李亦傑這位大英雄麵前,他就始終隻是個不入流的小人。是自己做坍了牌子,這又怪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