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黔賠笑道:“你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船翻了,誰也活不成。您放心,我絕不會將火勢引到吟雪宮頭上來。隻不過,這可不是威脅,而是為您盡一番心意。我求您的,與之相比,不過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沈世韻道:“本宮不可能先許你承諾。事無巨細,仍屬因人而異,既然以你之能,尚無以為繼,想來也不會是什麼輕鬆的差事。”
陸黔幹笑道:“我還記得清楚,你拒絕我時,是何等意氣風發、理智氣壯?如今終於也輪到我來提一次條件。我隻想見淩貝勒一麵。”沈世韻麵上翻覆,直有幾分哭笑不得,道:“你費盡心機,籠絡本宮,原來仍是為著此事?你就老實招了吧,若是因小璿掛念他,你又何須如此積極?還是為了南宮姑娘對麼,怎地你仍未死心?”
陸黔道:“對雪兒,我一輩子都不會死心。反正您的兒子,也不大想要了,讓他做這多日誘餌,仍無成效。咱們的戰術,是否該略做些改動了?好比主動將他送上門去……”
沈世韻淡淡道:“罷了,如今最得他青眼有加的,恐怕還是你徒兒承王爺。”一邊從懷裏摸出串鑰匙,交在他手中,道:“回去以後,本宮便下令放人。聽說他關在牢裏,不吃不喝,撐不下多少時候了。與其讓他絕食而死,倒不如再盡最後一次效用。”
玄霜仍是一如既往的躺在牢房中,手上玩弄著幾根隨處拾起的稻草,另有幾張皺皺巴巴的圖紙擱在膝頭,撿著碎小石塊,在牆上刻劃琢磨。這正是那西方火器的構造圖,玄霜在江冽塵麵前,既已親自誇下海口,也是下了狠勁,非要鑽研出個所以然來不可。為此不眠不休,都不在話下。
他生來聰明,下得一番苦功,逐個擊破,難題果然迎刃而解。雙手枕在腦後,正準備睡上一覺,牢房外忽然傳來鎖鏈轉動之聲,緊接著“咯吱”一聲,牢門大開。一名獄卒站在側首,麵無表情的道:“淩貝勒,你可以離開了。”
玄霜翻個白眼,道:“喲,這麼快就處決了?我總覺著,自己還罪不至死吧?”那獄卒道:“奉韻貴妃娘娘之命,打開牢門,放淩貝勒出去。這是上頭的命令,貝勒爺不必盡說些風涼話,難為我們這些小卒子。”
玄霜冷笑道:“哼哼,又是那個女人?憑什麼她說關我便關,放我出去,我就得拍拍屁股出去?我才不稱她的心意,偏不出去。告訴她,我喜歡這間牢房,連這裏也比吟雪宮溫暖得多。我打算在此長住呢!叫她也不必來看我了,權當沒養過我這個兒子便是。”
那獄卒低聲道:“其實是另一人想見你,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總算求得娘娘開恩放你。你要是不領他的恩,不肯出去見他,那也太對不住人家。”
玄霜心裏忽然一動:“我關在大牢裏,失卻權益根基,誰還會記著我?咦……莫非……莫非是小璿?”想到程嘉璿若能為他,多方奔走,百般求懇,也實是極為不易。他說過數遍,不再對女孩子動心,但這時仍忍不下難以言喻的萌動。沒再多說,隨著那獄卒走出牢房。初到外間,陽光刺得他幾乎張不開眼。
陸黔見了玄霜,分外熱情,迎上前一番寒暄。玄霜還抱著一絲希望,試探道:“陸大人,是你救了我?”見他點頭承認,心裏頓時掠過一陣強烈失落,連脫困之喜都淡去不少。
陸黔訕笑道:“除了我還能有誰?小璿那丫頭,心裏隻掛念著七煞魔頭,最沒良心,哪比得上咱兩人的交情!”玄霜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直接打斷道:“求我幫什麼忙?直說吧。”
陸黔幹笑道:“淩小爺,您這麼說就見外了不是?倒像咱們當真如此生分……”頓了一頓,似是不忍錯過這難得機緣,又壓低了聲音,道:“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
玄霜冷笑道:“往日裏人人爭搶巴結,還不是看中我的身份地位,有利可圖?待我下在大牢,無權無勢,早前結識的朋友都不知躲到何處避風頭去了。唯有你仍肯為我鞍前馬後,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自問也沒給過你什麼好處,尚有值得勞動之處,或許——唔,可是為了我師父?”
陸黔心想這小鬼精明若此,在他麵前,想打任何馬虎眼,都隻能是自討苦吃。何況趁機哄得他歡喜,再相求懇,成效必將更大許多。應道:“淩小爺,您當真是神機妙算,聰明絕頂。便是我以前同您提起過的女孩子,夏笙循,原名叫做南宮雪的。在她與李亦傑成親前日,就給令師抓了去,至今未歸。我想他再如何無情無義,對你這位關門弟子的話,總是該聽得進一些的……”
玄霜點了點頭,當初事關夏笙循之議,聽得他耳裏都險些起了繭子。自己又曾給他與李亦傑出過不少荒唐主意,這一時半刻,正值記憶猶新。沉吟道:“她又沒做得你的未來老婆,要你來瞎起什麼哄?如此熱心,這可與你平常作風大相徑庭啊?我正在牢房裏待得有滋有味,試想,哪一個阿哥,能有機會嚐試當階下囚的苦樂?還沒等我好生體驗一番,中途便給你攪局,又是為著這一點無趣小事?”
陸黔苦笑道:“淩小爺,您可別再開我的玩笑。實不相瞞,我對雪兒,還是十分喜歡的。唯有讓她時刻在我身邊,才有望繼續爭取。再說,做了她的救命恩人,想必也能加不少分數,年深日久,總有超過李亦傑的一天。”玄霜笑了笑,道:“做人太過自信,便是自滿,哎,這次就算給你撿到便宜,剛好我也有點事兒尋他,可不是看你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