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三十六之傷害(1 / 2)

紀淺念道:“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我愛你啊。在這世上,隻有一種人,即使被你傷害再多,仍然不會有絲毫怨恨,還是會一如既往的關心著你,體貼你,那就是深愛著你的女人。她可以忍受你的嫌棄,承擔你的辜負,對你的喜怒,永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她為了你,可以失去全部的自我,可以折斷翅膀,從天堂跌入地獄;可以不計較身份的雲泥之別,隻要你一句話,就可陪著你浪跡天涯;可以被你傷得體無完膚,在黑暗的角落,獨自舔舐傷口。但等你一個招呼,仍會在你麵前強裝出笑臉。因為她不願造成你的困擾,因為她渴望盡一己綿薄之力,替你掃清前路障礙,讓你隻生活在幸福中,活在陽光下。因為你一丁點的給予,對她而言,已是成就了她的整個世界。”

目光微微閃動,凝望著江冽塵,道:“這孩子生下來時,還不足月,瘦小得可憐。我本來擔心她活不下去,給她喂了許多補藥,總算保住了她這條小命。我盼望著,她能夠在祝福的環境中長大,從此生活的無憂無慮。能夠遇上一個她愛著,同時也能同樣愛著她的人。能夠好好照顧她,關心著她,才不會使她承受,今日如我一般的痛苦。最起碼,她的親爹爹,能夠看一看她,抱一抱她,給她一份父愛。而不是將她視作累贅,棄如敝履。”

江冽塵淡淡自語道:“如果她當初活不下來,或許倒是一樁好事。”不該存在的東西,早晚都要從世上消失。朝那女嬰厭惡的瞟了一眼,卻不伸手去接。

紀淺念道:“生產之時,你不在我的身邊。我一個人在苗疆,在幾個穩婆的幫助下……嗬,你知道麼?五毒教中,沒一個人懂得接生。最後還是幾位護法,到民間綁了一位穩婆過來。她口中本是怨氣衝天,老大不願意。可到了房中,一見床頭、地板,積了滿地的血,淌得到處都是,一個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滿頭滿臉的汗水,翻來覆去,低聲呻吟。可見場麵是何等之慘,竟連她的心也軟了下來。不再計較報酬,便吩咐人準備毛巾和一盆水,又來教我如何用力。那時……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整個人都死過去了一般……在生生死死,明明暗暗中反複遊離,意識忽聚忽散。好幾次我都覺得,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或許再下一口氣,接不上來,一眨眼也就過去了。但幾度昏迷,幾度醒轉,始終在疼痛中飽受折磨。直到我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突然感到身體中輕了許多。那一刻,初為人母,苦盡甘來的感受,是世間任何財富權欲的追求,都無可比擬的極致喜悅。我享受這份感覺,也陶醉於這份感覺,在親眼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就……我就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何其有幸,竟能如願擁有你的孩子。她不僅是我的命,我也會——將對你的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我的屬下都說,跟隨我十來年,從未見教主如此失態。其實,每個人再如何了得,那都是人前的表麵風光。歸根結底,在自己的小家庭中,他們都是最平凡的父親、母親。但正是這些平凡,造就了那些不平凡的光輝……無法與你商量,可孩子總不能沒有名字。因此,我就自作主張,給她取名叫做‘殘顏’,你說好不好?”

江冽塵目光一變,冷聲道:“什麼意思?你在諷刺我?”

紀淺念這才想起他麵容盡毀,取這名字,對他的確是個不小的刺激。苦笑解釋道:“不,你誤會了,這隻是為了祭奠,在我對你無盡的等待中,所蹉跎的容顏……我再也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女,而是一個陋質不堪,腿腳不靈的鄉下農婦……我說這一切,並不是向你討債,也不是訴苦,而是要你明白,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可是這孩子,她的確是你的親骨肉,如有謊言,管叫我天打雷劈!你就不肯抱抱她麼?你瞧,咱們的孩兒,她在向你笑哪。我想,她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早就懂得孝敬爹爹。”

江冽塵微微冷笑,順著她意,抬手撫上那嬰孩額頭,順著鬢角一掠而過,途經她柔嫩的臉蛋,略一遲疑。紀淺念見他忽轉仁慈,還道他態度終於有所轉變,大喜過望,道:“這孩子……你看她可不可愛?我就知道,你也不是全然絕情冷血……”

江冽塵淡淡道:“可愛倒是不假,隻可惜……命不久長!”話音剛落,手掌剛好探到她頸側,朝旁一轉,五指扣上了她脖子,狠狠扼緊。

紀淺念大驚失色。虎毒尚且不食子,怎料到他會喪心病狂至此,對親生女兒也下這等毒手?一瞬間全然慌了神,待得反應過來,慌忙探去拉扯他手腕,又哪裏拆解得開。這女兒是她的寶貝,平常愛護得了不得,稍有個磕碰,也要心疼許久。怎能容忍她經人虐待,危及生命?

一麵做著徒勞努力,口中一迭連聲,語無倫次的哀求道:“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她!即使你不肯要我,對我怎樣殘忍,我都不怪你,也不會來苛求你。我知道,你誌向高遠,不願受到任何感情負累。可我隻是一個女人,一個初為人母的女人,我的感情,那麼脆弱,又那麼哀傷。失去丈夫,失去地位,如今這孩子就是我後半生唯一的寄托。今日一別,此去經年,後會無期。我會遠遠的離開,到一個你再也見不到,也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守著你給我僅有的一點溫柔,幻想你仍在我的身邊,始終不離不棄。我會實現對你的承諾,再不出現在你的麵前,紀淺念這個人,就算已經死了,她會徹底離開你的生活,帶走一切的痕跡,再不來惹你心煩。隻要你……求你開恩,對你而言,你有權主宰旁人生死,一個嬰兒的死活,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對我,卻是關係到我全部的生命意義。我會默默守著這個孩子,無怨無悔的撫養她長大,同時還會告訴她,她的爹爹……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平平淡淡的度過我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