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若瑜默默停頓半晌,雙眼間似乎現出了些哀慟,但隻一閃而逝,理智立時又為魔性吞噬。土塊在她身側紛紛砸落,但因她身周湧動著一層氣流,竟將轟然襲至的石塊全震得偏了開去,使她更似籠罩了一層凜然不可侵犯之息。
湧入的海水沒到了小腿,巨大衝擊之下,使人站立也有些不穩。更苦了原平二人,連挪動一步都是艱難,仍不得不集中耳力,分辨著石塊砸落之聲,適時閃避。眼前所見忽虛忽實,胸口就如堵了塊中空的大石頭一般。那海浪嘩嘩作響,不單幹擾兩人判斷,更是摧毀最後幾分意誌。
平若瑜眼中紅光複轉強盛,微一俯身,雙掌間同時蘊滿更深一層內力,向兩人擊出,腳步卻似分毫未受齊膝海水影響。
上官耀華站在一旁,心髒跳得幾乎要震了出來,既想退往角落躲避,又想靠近些看個清楚。但這眼前所見,石塊滾滾而落的景象,他在一年前就已親曆過一遭,那還是為尋上古至寶索命斬,與武林中以李亦傑為首的一群正道人士困在赫圖阿拉古墓,中了清兵暗算之時。
但命運卻似偏生要同他過不去,竟將他第二次陷入絕境,且情形較上次相比,更要驚險萬分。不僅受到石塊、海水雙麵威脅,同時麵前也站著個殺紅了眼的惡魔。她對自己雖說一向是情意綿綿,但此刻全無意識,怎能以情理相度?
照此前情勢看來,二位莊主落敗隻是個或早或晚的問題,卻是既成定局,全無轉寰餘地。怎知她殺了二人之後,不會再來對付自己?海水沒過了膝蓋,半條腿冰冰涼涼,這股寒意仿佛直沁入體,在心肺間緩緩擴散開來。
還未等他看清場中變故,平莊主忽然閃身攔到原莊主身前,替他硬接下一擊。心髒仿佛被擊得倒了個轉兒,“噗”的一聲,一道鮮血狂噴而出,濺了平若瑜滿臉。這冷血惡魔麵上道道血跡,更增出幾分嗜血的可怖。忽而伸出舌頭,將靠近臉頰處的鮮血緩緩舔去,這情形當真是詭異無比。
原莊主卻無暇顧及,伸手強撐住平莊主身子,向他體內不斷輸送內力,大急道:“平兄,你……你何苦如此?反正早晚都是個死,還在乎這一點分別?為何要……我決定留下,即已心存必死之覺悟,寧可犧牲性命,也要將這惡魔封存海底。隻要能將翼兒平安送出,讓他帶著我全副的指望,好生活下去,就算……心願已足。你這又是何苦!”
平莊主咳了兩聲,“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斷斷續續的道:“不……你不一樣……因為翼兒,還在等著你這個爹爹去見他,咱們……為圖自身霸業,對不起這兩個孩子,不能……不能叫你再失信於他……難道……你看不出來,瑜兒她,很快也就要不成了。你留著功力,到時……帶著承王跟那些個人……逃出去……大禍是我一手釀成的,實是……罪有應得,不敢再有怨言……一切的罪孽,都由我父女來背吧……”
上官耀華叫道:“平莊主,你以為讓朋友背上一條血債,以後他即使出去了,又怎能安心?你一死了之,無知無覺,倒是安穩!何況……你沒聽原公子說麼?當真要讓平小姐背上一條親手弑父的罪過,即使身死,也留下個千古罵名?”
平莊主視線已漸漸模糊,全由原莊主一口真氣吊著,無力再同他辯駁。平若瑜未因此景而喚回神智,仍是緩步向兩人走近,隻待發出最後一擊。原莊主麵露苦笑,就等著聽她來敲響喪鍾。
豈料正在這時,一旁忽然竄出一股黑煙,將平若瑜身子罩入其中。平莊主暗暗苦笑,提著最後一口氣,調侃般向原莊主道:“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天真……這魔物迎敵並非憑著目力,而是靠耳朵分辨響動……令她目不能視,那是……一點用處也無。”
忽聽一人朗聲笑道:“那又如何?反正我本就沒做過那般指望!她自恃耳力過人,但須放緩動作,讓她難以聽聞,不就是了?看我點她的穴道!”平莊主苦笑道:“初生牛犢不畏虎……還要我說幾遍,你們才能明白?她是個附了體的魔物,僅是點她幾處穴道,根本……根本就……咳咳……”
那聲音笑道:“哦,我想那藥丸的威力,是將體力成倍激化,是不是?那我能否理解為,是將一切器官的功能成倍擴大?它能改變身體極限,我卻不信,連內部器官的構造也能一並改變!何況既然功用增大,穴道想必更為敏感,這幾式點下,足能事半功倍。”
一邊“啪”“啪”幾指。想來那人是在廳中各處說話,混淆耳目,再伺機潛到她背後,連點幾處要穴。不知是他力道極大,還是平若瑜身周湧動的氣流更為強盛,竟是連點穴之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接著一人自黑煙後轉出,繞著她身側,指尖連動,幾乎將她周身大穴點了個遍。欠身微施一禮,笑道:“瑜妹,實在是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