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眾人喧嘩聲愈響愈烈,李亦傑心知如再放任不管,場麵便不會再由自己掌控。沒話找話的道:“二位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目標既是整個天下,著眼處就不該僅是一個小小的武林盟主之位吧?你們前來消耗我等體力,好給後方大軍有機可乘,是不?立下這樁功勞,七煞魔頭許給你多少好處?”
夏莊主怒道:“老夫早已給你說過,我二人不是七煞小子的走狗。我們是各管各的,平老二才是整日巴結著他的奴才。遼東地界,在他眼裏不過是個餌,無足輕重。在我們眼裏,用處卻著實不小。既如此,大夥兒各取所需便罷,這幾塊地方,就留給我們養老了。至於他,哼,哈,那小子可沒空過來陪你們玩兒了,他的誌向可高得很,早早就帶著一眾教徒,趕到華山看風景去了。一時半刻,隻怕都不會回來收取遼東。”
李亦傑大驚,道:“你說什麼?七煞魔頭到了華山?他……他為什麼……”腦中驀然想起南宮雪曾向他提起的“先取遼東,再攻華山”,如今一切卻為何變了樣子?其中出過何許差錯,又是誰在說謊設局?
但這些不由他細想,腦中牽掛的盡是孟安英,想到的是他從小到大的嗬護。幼年時握了一把半人高的長劍,興致勃勃的揮舞著,連控持都有些搖搖擺擺,師父站在他身側,滿含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時光一晃,仍是相同的場景,那個小孩卻大了幾歲。因練功太過專心,半夜裏受了涼,而後高燒不退。師父表麵上一臉淡漠,隻叮囑他好生休息,連看護弟子也未派來幾個。夜裏卻親自守在床頭,以內力助他運功驅寒。一幕幕交替在心頭浮現,越是強烈隱忍,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不斷躥上。
華山派在武林中,實力算不得何等強橫,也絕無可能威脅到血煞教地位,然而江冽塵要對付華山派,卻是全然有據可循。李亦傑向來最是重情重義,若想令他痛苦,便要從他最珍視的感情入手,因此他才會死盯住南宮雪不放。或是見她始終跟自己寸步不離,不便下手,又將目標轉向了他最敬愛的師父。
隻因這兩人雖是不共戴天的敵手,卻也是互相間最了解的人。江冽塵深知如何行事,才能令李亦傑心甘情願的上鉤,而李亦傑明知是計,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赴會。兩人就如起始合計周全,一齊來上演一出“你追我截”的戲碼。
夏莊主極是滿意的審視他神情,嘴角勾起一絲嘲諷,道:“李盟主,不,應該稱李先生,一向是以‘拿得起、放得下’著稱的大英雄。小小一個華山派,又怎能同整個武林盟相比?你自然會選擇留在這裏,是不是?將你師父、師弟、一眾同門的死活交由天命,是不是?反正他們早已將你逐出師門,事後你要是願意,給他們請幾個道士來做做法事,已算仁至義盡,又怎能為了他們,耽誤你的前途,丟了你武林盟主的位子?是不是?嗯?”他步步緊逼,句句戳中李亦傑痛處。
南宮雪還想從旁勸止,李亦傑卻已是神色大變,雙手抱住腦袋,手臂緊緊掩住耳朵,身子微微發顫。就在南宮雪以為他將要崩潰時,忽然抬起頭來,道:“你胡說。做師父的可以不認弟子,那是因為他的徒兒無用,墮了他的門麵。但做徒兒的,就該一心一意的敬仰恩師,永不配挑剔些什麼,更絕無資格不認師父!我要回華山去!”
此言一出,數百道視線都望定了他。南宮雪第一個叫道:“不成啊,師兄,此地尚須你來坐鎮,怎可輕易一走了之?何況你怎知這不是七煞魔頭的調虎離山之計,待你一走,便可有恃無恐,長驅直入,一舉占領遼東?咱們這幾日的心血,豈不是全白費了?”
李亦傑憤然將她雙手甩開,道:“他是我的師父,難道就不是你的師父?你可真是絕情啊!都說女兒貼心,你這女徒弟卻怎地如此冷血?眼睜睜看著華山派一敗塗地,你也無所謂,是不是?隻因師父將你逐出了師門?怪道最毒婦人心!你隻想著,此事如果是假,那便怎樣怎樣,都不過是找下一個勉強站得住腳,好讓你的良心過得去的借口而已!你就從沒有想過,假如師父、師弟們正在血煞鐵蹄下垂死掙紮,哀哀呼喚,而我們卻置之不理,讓他們在無果的等待中喪命!那會是怎樣的絕望?我如今回去,不要衣錦、光環,隻是去盡一個為人徒弟的孝道!並沒有勉強過你南宮女俠,你不願去,大可以不去!隻是想想師父從小是怎樣待你……”
柳莊主搖頭晃腦的道:“老夫生平,從來不打誑語。七煞小子是這麼說的,血煞教一路人馬,也確是浩浩蕩蕩的到了華山,至於他們是去看風景,還是難為那孟掌門,就要去問他自己了。”
南宮雪望著幾人目光,隻覺如同一座大山,對著自己沉沉壓迫。聽著李亦傑口沫翻飛的指責,心裏的委屈更是無限擴大,叫道:“夠了!每臨事,你的第一反應,不是如何設法解決,卻是先將我罵個狗血淋頭麼?假如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的衝動,任何事隻憑蠻幹,咱們早就被七煞魔頭消滅了!我隻想站在理智些的角度來分析問題,這也有錯麼?師兄,你一聽到師父和華山派的名字,整個人就徹底慌了神,這正是你的弱點,而七煞魔頭也正是在利用這一點!你敢說,我的推斷是毫無道理?先取遼東,再攻華山是早已擬定好的計劃,絕無半途更改之理!請你也用你的腦子去想想,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