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三十七之外物(1 / 2)

一行人中隻孟安英一個,對外物毫不動心,仍然每天到了時辰,就拿起劍來練武。眾師兄弟在背地裏嘲笑他癡傻,一邊指指點點,編排他種種是非,要將他說得極盡不堪,以討安琳歡心。

但楚安琳遠遠望著,見他一次次劇烈喘息,卻不肯稍作停歇,抬手抹去額頭汗珠,繼續舞動長劍。仿佛練武不是一樁任務,也不是防身之需,而是他眼中一件十分美好之事,值得他畢生追求。楚安琳心地善良,見著此情此景,又怎能再同旁人一道起哄?

眾人議論幾句,見師妹神情冷冷淡淡,全無興趣,一人自作聰明,拍手笑道:“是了,那樣的窩囊廢,就算努力一輩子,也還是個拖後腿的,卻去談他作甚?難怪惹師妹厭煩。來來來,咱們來打牌便了。”也是因此,將楚安琳注意移了開去。

不料那華山前掌門忽然起意,到了會客最後一日,提出在府邸中當場考較眾弟子功夫,既是讓朋友觀來助興,另外也好檢驗多年來眾人進境如何。僅有半天時間準備,下午就在演武廳中集合。這一來大夥兒可都慌了手腳,幾日未曾練功,連動作都生疏不少,紛紛急著向旁人打聽口訣,或是獨自尋一塊空地,反複操練。

獨孟安英不慌不忙,仍是依著平常作息,練了會兒功夫後,回房假寐。他一向是這般獨來獨往,作息規律得異乎尋常,眾人既沒看出異狀,也未將他當做值得重視的對手看待,方當自顧不暇,哪去理會?

最終結果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群自稱“天賦異稟”的弟子,武藝拙劣不堪,動手出招也是歪歪扭扭,看得人人扼腕。然而孟安英不僅在師父提問口訣時對答如流,長劍更是圈轉隨心,每一劍出手,都極是沉穩有力,帶了種一劍刺中敵人的決然,不偏不倚。雖說對麵並無敵人,但誰都相信,假如真有人同他過招,不出幾式,身上都一定刺出幾個透明窟窿來。

那府中老爺撫掌大笑,又喚過門下一群身手不凡的家丁,來與“華山高徒”討教。其餘弟子一個個敗下陣來,拖著長劍,灰溜溜的混進人群。孟安英則一上場就大展威風,技貫全場,輕鬆拔得頭籌。那一群家丁下場時身上都掛了彩,輕重不一。

那位官宦老爺臉上雖仍帶著笑,卻已笑得極是勉強,道:“當真是名師出高徒,英雄出在少年啊!孟少俠實力果然驚人,我府上這些個膿包,是不中用了。”

孟安英先前不給眾人麵子,此時仍不加謙恭,緩慢將染血的長劍插回鞘中,冷冷的道:“比武就是比武,雙方一動手就賭上了性命,沒有什麼區分容讓的切磋與否。怕死之人,不必涉足江湖。”兩句話說得眾人極是尷尬,華山前掌門麵上謙恭,心下也自欣喜不已。

正是那一次,楚安琳心頭第一次留下了孟安英的影子,那就像一顆火種,逐漸生根發芽。她逐漸對其餘師兄弟的笑鬧沒了興趣,而與孟安英在一起,便是兩人沉默不語,靜靜對坐,似乎也是一種幸福。於是她每得空閑,就要挎起個小籃子,準備幾樣飯食,悄悄溜去送給孟安英。

孟安英一向獨來獨往,突然有人打攪了他的生活,本來極是不耐。但楚安琳不急不惱,始終陪在他身邊,就像一隻乖巧的小兔子,就近尋了塊石頭坐下,微笑著看他練劍。在他好不容易收劍回房時,又取出塊帶有淡淡熏香的手帕,給他拭盡額頭汗水。

久而久之,孟安英也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小姑娘的存在,甚至心情好時,還會同她一起吃一頓飯。

自那一次,前掌門對默不起眼的孟安英多了些關注,常抽出時間,獨自點撥他,又派他與楚安琳同去料理些任務。

楚安琳自幼天資聰穎,對武學諸般技巧、心法都是了如指掌,講論起來,頭頭是道,又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因體質嬌弱,無法真正修行威力強大的功夫。當初她爹爹送她上山習武,本也正是抱著強身健體之願。兩人中楚安琳偏文,孟安英偏武,做得搭檔,恰好取長補短,配合極是默契。

時日一久,眾弟子都逐漸認同了華山上一朵鮮花給孟安英采去之事。因孟安英早已今非昔比,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也立時由拖後腿的小弟,一轉而成為大師兄。孟安英與楚安琳不是沒有過如夢佳期,華山又恰好是景色絕佳之地。兩人在練功之餘,便攜手同遊,華山上下,每一個角落都踏上了他們的足跡。

李亦傑與南宮雪在旁聽著,都覺感同身受。所別隻是那兩人是貨真價實的一對,而當時李亦傑尚未理清自己的感情。在此說來,似乎當年的李亦傑,倒比孟安英更遲鈍幾分。

南宮雪望望師兄,又望望師父,默默做著比較。兩人同是一樣的好武成癡,又是同樣的勤奮苦練,真可說是大同小異,親如父子。怪不得孟安英向來最看重李亦傑,將他視為來日繼任掌門的頭號大弟子。對他二人有可能萌發的戀情,也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加以阻止,隻怕是從他倆身上,看到了自己與安琳過往的甜蜜時光。

南宮雪見孟安英眼神飄忽,意識遊離,似已完全沉入當年舊夢。明知這故事再進展下去,注定是一個悲劇,但心裏卻有了種一廂情願之念,既盼著那一天晚些提及,又盼望事況有變,能讓這一對小情人最終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