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三十八之夢境(1 / 2)

沈世韻似是早已料到了他的回答,如同打破一個薄如蟬翼的夢境,微笑道:“可惜你眼中的美好,早已染遍了血腥。雖然不是由我親自動手,但憑我的操縱,自會有人做走馬前卒。隻憑我一個眼色,他們就會代我鋪路,代我部署好一切,我又何需事事親力親為呢?懂得培養心腹,同時利用這份人力,同樣是一種戰略。這樣看來,比起七煞魔頭,本宮是不是更高明些呢?如果唯有與他同化,才能夠趕上他,超越他,那麼從無影山莊滅門的那一刻起,我就早已淪為複仇者,我的身世注定了我麵臨的任務。隻要當我想到,在我的重重部署下,他雖有留心,卻無力改變現狀,隻能一步步退入陷阱,滿身是血,跪在我麵前,向我求饒……那時,我便要他為折在他手上的數十條人命贖罪,我要他曆盡一切苦楚,最終悲慘的死去……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方式,哪怕是要我沉淪苦海,萬劫不複,永世受世人唾罵、哪怕是滿手血腥、化身為再世修羅!”

湯遠程似已全無意識,眼中隻看到她嬌豔的紅唇快速蠕動,一字一句鑽入自己耳中,過得許久,才緩慢升入腦海,又要再花許久,才能反應出她究竟在說什麼。感到頭腦中一片空白,胸口似有無形鼓槌反複重擊。

怔怔望著麵前這個女子,人比花嬌,傾國傾城……但此時再看著她令自己動心七年之久的絕世姿色,卻是再也覺不出半點美貌。在他眼前的不是自己心儀的對象,反而更像一條高昂著頭,正驕傲的吐著信子,向世人宣告自身勝利的毒蛇。

曆來越美麗的東西,毒性也就越強,這一條定律,在動物、植物身上都適用。而現今湯遠程在沈世韻的身上,可說是看到了這無情規律的再次體現。麵龐極其痛苦的扭曲起來,道:“好可怕……韻兒,你變了,你冷漠的殘忍,現在的你,讓我感到陌生,我甚至覺得……自己開始不認得你了。”

沈世韻放聲大笑,這笑聲突如其來,卻也戛然而止。冷冷望著湯遠程,道:“不要來質問我為什麼變了,而應細想清楚,你究竟有沒有真正的認識過我?你對我的印象,不過是憑借舊有的片麵、模糊的觀念,營造出的一種幻影而已。你希望我完美無缺,希望我處處合你心意,試問這樣的人,世間究竟存在與否?現在你看到真正的我,同你的幻影不符,你絕不會去挖掘自己那個愚蠢腦袋中的記憶,隻會來指責我,質問我為何變得令你陌生?從始至終,我都隻是我,未曾改變,既然你對我了解不清,就不要如此武斷的來定義我。你從小的生活,雖然苦了些,至少衣食無憂,至少性命無礙,至少還有你的親人,時刻陪著你,至少在你高中狀元後,一切時來運轉,你成了順治元年最風光的年輕人,你也是所有寒窗苦讀的學子所崇敬、仰慕的夢想!這樣的生活,你還有什麼不滿足?而你,你從沒有經曆過,由於一段本不應存在的殘忍,在敵人的刀劍下,你的親人一個個離你而去,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天地之間,隻剩下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再也沒有人關心你,需要你,仿佛你是被徹底遺棄於世界之外。更諷刺的是,那個給過你如此重擊的畜生,竟然還隨時惦記著,要來取你的性命?你又可曾體驗過,曾經最親密、也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一夕間突然成為刻骨仇敵,甚至你一切的幸福,全是由他親手葬送?要恨他麼?你怎能恨得起來,可又怎能不恨?然而你的仇恨,如烈火燒灼一般旺盛,足能將你整個人由內到外焚燒成灰燼,在他眼裏,卻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不過是他茶餘飯後的一點笑料,一點調味品!他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陪你‘玩玩’,平時則對你不屑一顧。恨與被恨,彼此間也該是對等而言,可你在對方的眼裏,卻根本就什麼都不是,而你拚盡全力,也隻換得他一個‘不屑一顧’……你理解那種天空在你眼前突然塌陷的感受麼?既然沒有體驗過,你就沒有資格來指摘我,評判我的是非正誤!”

湯遠程輕歎一聲,看著她氣憤的全身顫抖,眼眶也紅了一圈,又覺不忍,苦澀開口道:“韻兒,放手吧……任何人的作為,都逃不脫天道的製裁。我比你更懂得官場的黑暗,踏入了這個漩渦,你就無法回頭,不必為了你的仇人,葬送自己,致使親者痛,仇者快。如今皇上還不知道你這一切的秘密,你如能盡早迷途知返,也還來得及。為何不同他去過平靜的生活?”

沈世韻已笑得眼角流出了淚水,道:“權欲交彙的中心,怎能指望它平靜?何況,你當真以為,你所效忠的皇帝,一無所知?不,他可以知情,隻是他手中的勢力,已不容許他反抗。現在這一場爭鬥,早已經到了白熱化,隻須一條導火線,便能一觸即發……到時我同他之間,隻能有一個勝者,也即是說,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事誠如此,更無可逆。就算現在我放過他一馬,他也不會輕饒了我,我們夫妻,是注定要走上這條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