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三十八之是非(1 / 2)

湯遠程道:“沒有,任何人麵對自己的心上人,都會有些是非不分,那也怪不得你。凡是有關七煞聖君的事,你都關心得很啊?”程嘉璿反唇相譏,道:“每到韻貴妃娘娘的事,你不也是衝在最前頭?”

湯遠程微微一怔,繼而苦笑道:“是啊,我們都是如此,能夠輕易的了解別人,有如得道高人一般,振振有詞地給他說教。但輪到自身,不但無法了解,就連旁人的善意勸解也聽不進去。自身已是如此,又怎能指望外人受你指點,進而大徹大悟?”

程嘉璿雙唇抿成一線,一隻手提了又提,最終仍是落在湯遠程背上,輕聲道:“所以說啊,我們才是同一類人。也許我們都愛上了一個……不值得如此付出的人,卻依舊癡心不悔。那麼,咱們兩個苦情人,何妨在一起喝上一杯,好生交流一下失戀心得?”

湯遠程一口酒險些噴了出來,下意識道:“酒能傷身,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別多喝的好。”

程嘉璿不屑道:“憑什麼啊?你不是也正喝得津津有味麼?哼,有本事同我拚酒啊,瞧你文文弱弱的樣子,到時誰贏誰輸,可還不一定!”說著握住湯遠程手腕,硬是將酒壺從他口邊拉了開來,叫道:“喂,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湯遠程自身情思早已是一團亂麻,給這個頗有些瘋瘋癲癲的女孩子再一攪和,可就更是煩透了。偏又拿她無可奈何,道:“你這小傻瓜……也罷,晚上到我的少師府來,恰好有些上好的美酒招待。不過咱們事前先可說清,萬一你喝得爬不起來,可沒人送你回宮。”

當日晚間,程嘉璿如約來到湯遠程府上。四壁極是簡陋,很有種“應有盡無”之勢。想到湯遠程身為太子少師,府中待遇竟便是如此這般,恐怕就因他是漢人之故,不由極代他憤憤不平。

視線一轉,又見桌麵上擺了幾大壇酒,單從酒罐材料看來,便是價值不菲。一壇已開了泥封,湯遠程麵前放著一隻大碗,碗中清清亮亮,遠遠的就聞到一股醇香撲鼻,看去酒質亦是上乘。

程嘉璿快步奔上前,佯怒道:“怎地自己就先喝起來了?也不說等我!”湯遠程道:“我可沒說今天尋你拚酒,幾時開始,與你何幹?且隨意坐吧。”

程嘉璿知他心情不佳,也不同他計較,抱起酒壇,取了隻酒碗,也給自己倒滿一碗。望望碗中輕微晃動的漩渦,已是醺然欲醉,笑道:“唔,湯少師,你可真好福氣。躲在家裏,每天都有這樣的美酒喝!不過要說朝廷可也真小器,明知你為社稷貢獻不小,隻給你這麼小的府邸,連些常用之物也找不到。”

本道定會引起湯遠程大吐苦水,誰料他隻是搖了搖頭,道:“不能怪朝廷,皇上待我很好了,這座府邸,本來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子,隻因我生性崇尚儉樸,那許多奢華之物擺在眼前,看得固是眼花繚亂,卻也沒幾分真正用處。有物閑置,我心裏添堵,索性將那些玩意兒賣了,騰出地方來,倒是寬敞不少。那是我不領人家好意,倒不是別人苛待我,你回宮以後,可別亂講。”

程嘉璿輕嗔道:“人家是為你打抱不平,你還要對我凶!”抬起酒碗搭在口邊,喝了兩口,感到喉中一股辛辣之氣泛起,平時倒未覺有他,此時竟是說不出的悲傷難過。

未等開言,兩滴淚水先滴進了酒碗中,蕩開兩層輕飄飄的波紋,更折射出一層光亮來。咬了咬嘴唇,不願給湯遠程看出自己狼狽,強笑道:“古人雲‘一醉解千愁’,卻也有人說‘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兩種說法,不知你讚成哪一種呢?”

湯遠程道:“自然是後者。所謂的一醉解千愁,不過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說法。喝醉了酒,腦中昏昏沉沉,再也不能去琢磨,去思考,也自然就沒有煩惱的由來了。可你難道不覺得,這正是一種消極避世的作風?醉酒並不能解決他的煩惱根源,也不能解決他煩惱的本質,不過是暫時將那些煩心事藏了起來,阻礙他去麵對。等他再度醒轉,想到那些沉甸甸積壓的煩惱,以及自己荒廢的時光,那才真令人不知如何自處。與其借酒澆愁,倒不如一鼓作氣,索性將症結消除,也就是了。”

程嘉璿道:“你說得倒簡單,如果你煩惱的根源,是握在別人手裏的呢?無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連根拔除……”

湯遠程道:“人生中總有些是你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之事,都是相同的道理。我從小到大,夜以繼日重複著的,便隻有讀書而已。那時奶奶說,酒能傷神,能壓抑人的思維,讀書時千萬不要碰酒。街頭巷尾,有那許多人愛酒,甚至不惜賣老婆,賣孩子,隻想換幾塊碎銀子,去換幾兩酒喝。我雖不至於到那份兒上,對酒這東西,卻也生出了十足好奇。奶奶越是不準我喝,我就偏要嚐嚐。於是趁她沒留神,我悄悄藏起了一小葫蘆燒酒,等到夜深人靜,就拿出來喝上幾口。第一次我險些連腸子也要嘔了出來,覺得愛酒的不是瘋子便是傻子,這種東西又有什麼好喝?但經過這一回,我突然懷念起了那個味道,等我第二次喝酒時,很有種遇到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之感。於是從此,我手邊必要備著一壺酒,每當讀得累了,便喝幾口酒提神。喝得多了,腦子會迷糊不假,但若是每晚上隻喝個一、兩口,卻能瞬間刺激清醒……否則你又當我是憑著什麼,能熬過那十年的寒窗苦讀?世上不為功名利祿,而是單獨喜愛讀書的學生,畢竟是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