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那份病歷。是這樣子做事的嗎?如果她開口建議該做檢查,但病人不願意,她能強迫人家一定得做嗎?她記得她問過患者,但患者說下次再做的。
看著麵前那幾本攤開的病歷,她沉沉吐息,然後拿起修正液和筆,將資料略作調整,以順他的意。
以前在醫院實習時,就曾聽學姊說過護士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屬不高興就凶你、連醫生也沒事就吼你,但名聲和金錢地位都是醫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麼,她稍早前的決定是沒錯的。
她自認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人,什麼濟世救人這種想法她從沒有過,念護理、考護理師,不過是為了和他匹配,不過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邊幫忙。然而,她現在真在他身邊了,卻感受不到快樂,那麼,她又何必勉強自己繼續這份工作?
他聽見了她那輕淺的嘆息,像是無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願意做檢,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開不開藥膏根本與她無關,是他自己無聊,居然這樣刁難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也許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應,和他反駁也好,和他吵幾聲也好,就是別用那種無所謂他怎麼對她的態度來麵對他。
小時候的自己,受盡嘲笑,別人笑他是雜種、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養,就下定決心要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
他認真讀書,是人人稱贊的模範生;他長相俊美,是女人急著親近的最佳長期飯票;他是醫生,是很多家屬病患尊重的對象。他要的就是這種安全感,那會讓他覺得很踏實,一種什麼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為何這個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醫師,已經都改好了。”陳可航起身,將依他指示修正後的病歷交到他手中。
他接過,翻了翻病歷,心思卻不在上頭。片刻,他合上病歷,抬眸看著麵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嗎?”他平聲問著,表情一貫高傲,看不出其中蘊藏的心思。
陳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沒有,今天就隻有早班。”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他看著她,不說話,良久,久到她差點開口說她想先下班時,他總算掀動那張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雙明瑩的瞳眸,眼底滿是驚訝。
在康生這家醫院,婦產科醫師要輪值夜班,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這是在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嗎?為什麼?
她眼楮睜得大大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開口︰“我明天,一樣隻有早班,我一樣自己騎車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趕著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她隻好禮尚往來。
黎礎淵聞言,一雙濃眉向下壓沉,他語聲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說完,他陰沉著麵龐,轉身走進診間。
陳可航愕然他的態度,感覺他又生氣了,她卻無從得知他的想法。若是愛他要這麼無所適從,要時時去臆測他的捉摸不定,其實也很累。
她輕嗬口氣,彎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後拿了皮包打算離開。離去前,想起什麼,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張便條紙,迅速寫下幾行字,然後在抽屜裏找出信封,將紙條塞進信封後,走到掛號櫃台,她拜托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給黎礎淵後,便走了出去。
她踏出康生大門,走到機車旁,才想將皮包收進置物箱,就聽見皮包裏的手機響了。
看了來電顯示,她按了通話鍵,都還沒出聲,對方的聲音已竄進她耳膜。“可航,黎礎淵那個變態有沒有凶你啊?!”
陳可航笑了聲。“心心,你別擔心,他沒凶我。”
“沒凶你就好,他要是敢亂罵你,記得跟我講,我一定幫你出頭,不然他都把你吃死死的。”
“是我自己甘願嫁的嘛,這也不能怪他。”想起方才他那說變就變的態度,她感到萬分委屈,偏偏這婚姻是自己選的、自己要的,她能向誰吐露這些心事?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他也不能對你不聞不問啊,連那麼大的地震,他都可以當作沒事喔?啊呀,不說了啦,說了你又心傷……”何心心嚷了嚷,又道︰“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你來幫我,順便也見識一下什麼叫走秀呀。”
陳可航想了想,方才踏出康生前,已經拜托同事把信封交給他了,他應該會允許吧?!“好,你要是不嫌我沒什麼經驗的話,我——”
“陳可航,你講什麼屁話啦,我嫌你什麼啊?!”何心心又嚷叫了幾聲。
陳可航把話機拿遠,笑了幾聲後,才又把話機貼上耳朵。“知道你對我好嘛,我就怕我做得不夠好啊。”
“知道我對你好就好。那你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談一下細節啊,今天有沒有空?”
“我已經下班了,下午和晚上都沒班,你想約——”
“那不多說,就現在啦,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