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順今天穿著很隨意,進門後,說話也隨意:“表哥,你悶在家裏幹什麼呢?沒事多出去轉轉。”
馮家偉望一眼窗外,除了灰蒙蒙的天空,什麼也沒看到。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海順,你來之前怎麼不打個電話?”
徐開順開玩笑說:“咱倆可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來你這裏難道還要預約嗎?”
馮家偉不好意思地笑了。
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們經常跟隨母親到對方家做客。馮母從徐家離開時,馮家偉經常拽住她的衣袖,喊著住下來。徐海順也在一旁呐喊助威,嚷著讓馮家偉住下。兩個母親常常拗不過兒子,便應下來。
晚上,他們脫得光溜溜的,睡在一個被窩裏;白天,他們光著屁股到小溪裏捉魚蝦。
有一次,他倆用紗網捉了不少魚蝦,徐母打了兩個雞蛋,將那些小魚小蝦放在油鍋裏一煎,味道美極了。為此,徐母對他們讚賞了一番。小孩子是經不起誇獎的,剛吃過飯,他們便拿起紗網和水桶,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往外跑。徐母費了很大勁兒才將他們攔下。
同村的男孩欺生,一個男孩趁馮家偉捉魚之際,將他的褲子丟進水裏。馮家偉光著屁股在岸邊嗚嗚地哭。徐海順見了,像泥鰍一樣從水裏倏地爬上岸,連衣服都沒穿,上去就給那個男孩一拳。
那個男孩年齡大,個子高,伸手擋住了徐海順的拳頭,接著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兩個人實力懸殊,徐海順隻有招架的份兒,很快便被男孩打得滿地亂爬。馮家偉嚇蒙了,哭著喊:“海順,咱們快回家吧。”
徐海順渾身是泥,憤憤地說:“等我給你報完仇再回家!”說著,他從地上爬起來,又向男孩撲過去。
男孩稍一用力,又將徐海順摔個跟頭。
馮家偉急了,哭喊著衝上去。他們一起上,也不是那個男孩的對手。
徐海順乘男孩不備,抓起一把沙土向男孩揚去。男孩眼睛裏進了塵土,兩手捂住眼睛蹲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衝上去,將男孩按在地上,拳頭雨點般落下來,打到男孩告饒為止。
這是馮家偉第一次打架,也是有生以來唯一一次打架。因此,那次打架的情景至今還印在記憶裏。
6
馮家偉給徐海順倒了一杯水,然後在沙發前坐下。剛開始,他們都沒說話。
過了片刻,馮家偉問:“海順,現在的情況還好吧?”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這是一句廢話。集團公司的副總過得會差嗎?
徐海順的回答很低調:“還行。”
徐海順將目光落在馮家偉瘦削的臉上,說,“這次回家,我碰見姨媽了。她見到我,讓我看一張報紙,上麵有你的文章。”
聽到母親的消息,馮家偉先是一陣欣慰,接下來便是莫名的酸楚。
徐海順歎息說:“想不到,姨媽笑著笑著就哭了。她拉著我的手說,海順啊,你可要幫你表哥一把,他的媳婦沒了,工作也沒了。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日子可咋過啊?”說完,徐海順瞄了馮家偉一眼。
馮家偉低頭不語。
徐海順說:“我娘也叮囑我,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臨走前,兩位老人把你工作和對象的事托付給我。”
馮家偉滿臉羞澀,說:“我娘簡直是瞎胡鬧,這種事她……”
徐海順一臉誠意,說:“工作的事好辦,跟王達說一聲,你隨時都可以到宏運上班。都是表兄弟,這個麵子他能給的。”
馮家偉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說:“不去,不去,我有事情做。”
徐海順的臉變成問號形狀,說:“你整天躲在家裏,能有什麼事做?”
馮家偉支吾了半天才說:“我寫稿子,做自由撰稿人。”
徐海順吃驚地問:“就是發表文章嗎?收入還可以吧?”
馮家偉遲疑片刻,說:“還可以。”說完他的臉莫名地紅了。其實,真實的情況是,他三個月總共賺了不到二百塊錢。幸虧徐海順對“撰稿人”這個很有檔次的工作一竅不通,才沒瞧出破綻。
馮家偉之所以一口回絕徐海順,主要原因還是他因為考公務員的事,拒絕去表舅公司上班。現在走投無路,再像哈巴狗似的去找表舅,即使王達將他收留,他心理上也過不了這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