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予麵色鐵青,一路牙關緊咬,帶著一行人進得鶴城的城門後,隨意尋了一處房間夠多的客棧便匆匆住了下來。
馮予很貼心,他一言不發地替薛可蕊安排房間,請店家給尋了個手腳麻利的婆子,伺候薛可蕊洗漱,幫她出街買裏外換洗的衣衫。
一行人在客棧裏休整了兩日,大家夥兒該換洗的都換洗妥帖,該添補的物資都添補完畢,馮予覺得是時候繼續趕路了。
可是薛可蕊在鶴城住下後卻舍不得走了,她說她身子不舒服,受不得馬車抖,想歇一歇。馮予想,反正也沒了追兵,嬸子要歇便歇吧。隻是這一歇便是十來日,馮予催三催四,一行人好容易七零八落地繼續開拔了,可是隻行了兩日,才剛到得下一個小集鎮,薛可蕊又要歇,這一歇繼續十來日磨蹭著還不想走。
馮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薛可蕊的心思,他生氣,卻不能把薛可蕊怎樣。抓耳撓腮了好多天,終於,馮予把心一橫,趁著雲淡風輕,和風惠暢,他來到了正在客棧後院楊樹下打盹兒的薛可蕊身旁。
“小侄見過嬸嬸。”馮予笑意盈盈地衝薛可蕊躬身施禮。
“堂少爺多禮。”薛可蕊一邊對著馮予頷首致意,一邊懶洋洋地揉揉眼,從靠椅上坐直了身子。
她伸出纖纖玉指撚起身旁小桌上的一粒梅子衝馮予示意,“堂少爺可要嚐嚐這個,店家今日才去後山采的,味道不錯。”
馮予忙含笑擺手,示意薛可蕊自用。
“堂少爺今日來尋我,可是有事?”或許的馮予的“知趣”讓薛可蕊自信心莫名爆棚,她一邊自顧自用那梅子,一邊懶懶地衝馮予問話,長輩架子拿得是十成十。
馮予卻並不往心裏去,對待薛可蕊,他依舊恭敬有加:“是的,嬸嬸,小侄今日來還是老規矩……催嬸嬸您該動身了。”
薛可蕊躑躅,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唔……唔,堂少爺可否暫等幾日,這次我出行,沒有帶足合適的衣物,前兩日夜裏睡覺漏了風,這腰都還是痛的……”
“嬸嬸。”馮予幹淨利落地打斷了薛可蕊的話,這樣的說辭他的耳朵已經快聽出老繭。這薛可蕊周身上下怕就沒有一塊皮是好的,再由她這麼磨蹭下去,他們這一幫男人就該老死在這小集鎮了。
“嬸嬸,我知道你究竟在等什麼。”馮予直起了身,垂著眼冷冷地看著依舊坐得愜意的薛可蕊。
“予勸嬸嬸早日死了這份心思吧,打仗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節帥要趕跑契丹人,少說也得看明年的發展態勢了。嬸子想守在這朔方等節帥凱旋,嬸子的心值得予敬佩,但是我依然要告訴嬸嬸,朔方並非你我能久留之地,節帥讓你我改頭換麵回鄉,怕的便是那王良輝日後下絆子,再說了……”
馮予挺了挺胸膛,清了一下嗓子。“節帥不會再回江南,嬸子與節帥山水相隔,予也勸嬸子莫要再等。節帥明確告訴過小侄,他沒有與你拜堂,也沒有與你成禮,隻為讓小侄盡快回到餘杭,再替嬸子找一個夫家。”
第一二五章 正道
馮予存了刺激薛可蕊離開的心, 他便特意用了那種輕浮又無所謂的語氣, 來談論給薛可蕊再尋個夫家的事。
果然,話音剛落, 原本閑適的氣氛陡然變得怪異。薛可蕊變了臉色,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身旁筆挺兀立的馮予,緩緩直起了身。
“你說什麼?”
這消息來得太過陡然, 又沒個心理準備, 薛可蕊雙目瞪得溜圓,望著馮予,一副遭受晴天霹靂的慘淡模樣:
馮駕這是把她休了?
她這個做新娘子的,還沒被他帶進馮府便被丟棄在半道上。也不知這究竟算是被他休了,還是算沒嫁人成功呢?
薛可蕊的腦子有些轉不動,她沒工夫去仔細辨別自己應該被劃歸為被人休棄的棄婦,還是應該被劃歸為沒二嫁成功的寡婦。不過, 不管怎麼算, 這結局都是一樣的,他不準備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