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這好半天,涼麵終於端上來了。
旁邊還放了兩碗綠豆湯,我在人前不好意思吃。
“怎麼不吃?還是想讓老公我喂你?”清琁倒是臉皮夠厚,直接斷了裝涼麵的碗喂我吃。
我紅著臉吃了一口,眼神死死的瞪著他。
村長在一旁很識趣的道:“聊了這麼久,都忘了你們還沒吃飯,我已經吃過了。家裏還有些事要布置,就不在這裏多呆了。”
“我也走了,我家那個哈婆娘我一不在家,就覺得我在外麵有事情,一天天暗搓搓的。”村支書一邊抱怨著自己的婆娘,一邊拿起自己的草帽也走了。
兩個村官幾乎都說不上話,此刻也隻能說幾句客套話,做鳥獸散了。
我吃著涼麵,他看著我。
我被看得不自在了,抬頭看他,他道:“小妞,或許那兩口棺材能救我們一條命呢。”
“啊?”我愣住了。
他擦了擦我嘴角的油漬,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明熙的存在也隻是一個緩和劑,我們和蛟藍勢必有決裂的一天。”
“等他來了,我們就會決裂嗎?”我頓時就沒有了胃口,本來這幾日大吃幹醋。
想的全都是薇兒的事情,尤其是她說我時間到了。
弄得我心神不寧的, 甚至對清琁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偏偏卻忘了真正的大事,我們本不想和蛟藍有任何的牽扯。
隻是他搶了我們孩子,那便永遠糾纏不清了。
清琁摸了摸下巴,道:“應該沒那麼快吧,借機讓他們準備棺材,隻是……留一條有用的後路。”
“如果橫雨聲是一早出發的,龍聖應該今晚就會到吧。”我喝了一口綠豆湯解暑,味道是不錯,卻因為我有心事差點嗆到。
咳嗽了幾聲抬頭,才見他一直幽幽的看著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又吃髒了自己的臉?”
“等龍聖一來,我們就要下河,剛好是周五的晚上。”他突然開口,語調有些沉重。
我心中是有點想下河知道真相了,又有點排斥,“知道了。”
排斥的理由很簡單,她說我的時間到了。
在那一刻,仿佛在我的靈魂中多了一個快速流動的沙漏。
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消耗著我剩餘的光陰。
我感覺……
我要走了。
而且仿佛是越接近那條河,這個要離去的日子就更近了。
這樣的想法和感受,若是換作從前。
我可以告訴他,眼下我卻不知道用什麼立場同他說。
下午,我沒有課。
呆呆的坐在榕樹下,看範禮再給他們上曆史課。
曾經的三國時期鐵血殺伐征戰,在曆史書裏麵就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平淡文字。
那些死於戰亂的人,姓名早已銷聲匿跡。
一世梟雄千古留名,卻好像並沒有得到什麼。
走過了輪回,他成為一個新的人。
曾經的那些恢弘霸業,留在了史書上,留在了人們心中……
唯獨他自己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再擁有。
夜色降臨,星月明亮。
在這個幾乎完全沒有光汙染的農村,天上的星星就像沙粒一樣。
坐在樹下,有種手可摘星辰的錯覺。
“在想什麼?目色如此迷惘?”那個清冽的聲音再次入我的耳。
我不會在聽錯,雖和我的玉靈說話聲一樣。
可是他的聲音更加溫和,也有一股子疏離的高高在上的氣質。
我道:“在想輪回之事。”
“想這麼高深的問題?”他微微一笑,似風吹葉子時的清新爽朗。
我蹙眉,“這個問題很高深嗎?所有人……死後都要經曆輪回,除非跳出三界六道之外。”
“你嫁給了帝王,陰間的帝王,很難有機會走入輪回。”他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熟悉之間,我對這個世界仿佛有新的體悟。
一切仿佛盡在掌握,所有微末的細節都呈現在五感之中。
可是有一種古怪的疏離感,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完全割裂開來了,站在更高一個層級的地方俯瞰蒼生。
我緩緩道:“可是我在嫁給帝王之前,我又是誰,輪回中曾經……是不是也愛過別人。”
“這個問題可就難倒我了,不過,帝王一般有潔癖。任何曾經被染指過的靈魂,都不會產生興趣,你看似平凡普通,其實很是特別。”他用手中的一隻玉片撩起了我的下巴,俊美無雙的臉孔對著我,“平凡人……輪回中卻沒人染指過,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