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虔誠的阿倫, 我聽到你不安的心聲,於是來見你。你在擔心王冠的去向嗎——我是知道你的,知道你渴望擺脫束縛、規矩與愚昧的凡人生活, 那個敢於從流浪漢手中搶錢、獨自來到首都闖蕩的孩子依然沒有褪去自己的光芒。你不用擔心, 我來指導你。]

[阿倫, 你願意交出我們的王國,讓王權與民權平分秋色嗎?你願意放棄全世界高聳的神殿,回到狹窄偏僻的孤兒院嗎……你願意將你的初戀交到別的男人身下, 自己在斷頭台上去與那嬌蠻的婦人苟且嗎?]

神明輕飄飄的質問裏含著一絲嘲弄。

[不!不願意!]神明與阿倫一同說。

阿倫不願意。縱使他不再喜歡奧德蕾,但得到初戀與得到權力、地位、財富、支配世界的權柄並沒有什麼不同。那些都是他年少時的執著與願望。

他對那個倒黴的流浪漢說過,反抗與順從,你哪怕選一個,而不是什麼都不做。

輪到他自己時, 他選擇成為他們的一員,然後超越他們——去做淩駕一切的最高者。

為了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他不得不拋卻曾與他站在一起的階級。

他問:[神啊,我應該怎麼做?我感覺到,國王的背後有其他的、反對我們的力量。]

神明回答:[我的力量是強大的,反對我的存在不值一提。告訴我,什麼是神力。]

阿倫注視著王子與準王妃走向國王,輕聲說:“非凡的特質,駕馭自我及他人之舉止,亦作用於自然。掌一切事物與力量之變化,並支配超越自然之力——”

“凡是我等想要的,便將之留下;凡是我等不願的,便將之驅除。”

工業之神發出笑聲:[就是這樣,阿倫,我的教皇!你想要的屬於你的權勢不容分割與戲弄,你不願的王權與民權就該匍匐於神權之下!]

[開啟戰爭吧!借著王子的婚宴,將王室殺死,將不服從的貴族們一網打盡!]

——戰爭。

阿倫忽然明白了一切。

他或許早就該開啟戰爭了。

工業之神的強大毋庸置疑,全國的信徒數量巨多,王室早就不被期待……他在陰暗處,對國王露出了笑容。

國王說:“我的兒子與我的兒媳,我們這就去大殿內,等待參加婚宴的貴族們。你們的父王時日無多,還望你們不要怪罪這簡陋的儀式。”

所有人都往著大殿而去,法琅西帝國王位繼承人的訂婚宴近乎兒戲地操辦起來。

大臣們既慌張又驚喜。宮人們則是全然的恐懼。

但即便宮人們再擔心國王的處決,也沒人去問詢王後去了哪裏,他們小心地看著阿倫。

阿倫的眼裏卻隻有大殿之上的王座。

從過往的昏庸與軟弱中恢複過來的國王在王座上撫摸著自己蒙塵的權杖頂端,神情滿是將死之人的安詳平和。那張被大臣們心心念念的提案隨意地擺在他的膝頭,因視線的掃射而輕輕顫動。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守衛不斷報出來者的爵位與名字,大殿之內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從勳爵到公爵,一個國家最上層的人們全都匆匆趕來,等待見證時代的變遷。

工業之神的信徒聚攏在阿倫的身邊,親吻他的指尖,然後開始漫長的祈禱。

普通人無法望見的藍光濃鬱地彌漫著。

而阿倫也看不到的充斥著讓人尖叫的遠古瘋狂的深淵,奈亞一直在愉悅地大步行走。

夜色濃重,窗外漆黑的樹枝像極了某種野獸抵出的細長獠牙,暗流在大殿之中洶湧。

“你們來的時候有聽到新工業區那邊的呼嘯聲嗎,簡直像有一千台汽車一起爆了胎。”

“去關注那個有什麼用,我們趕緊期盼著英明的國王陛下快點簽字吧,我已經等不及競選議員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