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聲與風聲一起劃過大殿內的簾幕。

簾幕被拉開,盛裝的王子與王妃一同走進。

眾人開始鼓掌,然而王妃卻說:“陛下可以等等我的弟弟嗎,他還在往這裏趕來。”

國王問:“還要多久呢?”

奧德蕾望向頭頂,目光似乎穿透了繪著壁畫的天花板。

貴族們也跟著疑惑地抬頭。

她說:“他已經出了下城區。”

不等貴族們抱怨這也太遠,她又說:“他已經進了上城區。”

她不發一言,在貴族們難耐的心情中安靜地保持著仰起脖子的姿勢。

阿倫皺著眉,回憶著奧德蕾的弟弟。他沒有印象,他不會去記住那些無用的人。

他邁出一步,對著國王說:“陛下,您看您,正在衰老。”

神力繞上國王的身軀,國王肉眼可見地頹靡下去。

“神叫我告訴您,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教皇陛下,與國王陛下,兩個陛下對視著。

最終,國王睜大眼睛,在王座上吃力地大喊:“萊昂納爾!我的兒子!過來!”

明亮的燈光照透提案,光影層疊在國王灰暗的臉上。

國王顫唞的手指舉起了提案。

“你既然有了妻子,那你就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我們法琅西的規矩,家中的長輩在兒女成婚時給予他們應有的權利。你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本要將王位給你。”

貴族們屏住了呼吸。

“隻是我的兒子,這一次可能有一點不同。”國王在華美衣袍包裹下的身體正在飛速地萎縮。

——“這個國家不需要國王。”國王說。

——“這個國家不需要國王。”教皇說。

兩句一模一樣的話同時響起。

阿倫一怔,驚異於自己所聽到的。

嘩!

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在人群中響起,不知有多少酒盞被推倒,又不知有多少淑女的裙子被踩破。

倘若他們沒聽錯的話,國王是決定自我廢除掉君主製度?他這是對貴族讓步了?

遮掩不住的歡呼聲響了起來。

人們決定,不管這位垂死的國王是不是昏了頭,那位可憐的王子不會是國王了。法琅西最後的國王,就是王座上喃喃的老人!

不過,他們尊敬又可憐的國王在說什麼呢?

他們支起耳朵,國王在說:“……我的君主。”

他們不解其意,整齊地看向教皇——能讓一國之王稱呼君主的,也就隻有神明了吧。

然而他們看到紅發的教皇表情凝重地凝視著門口。

“啊,他已經到了。”

突兀的話語,來自王妃的口中。

王妃露出真誠的、甜美的笑容,隨即整個人哢噠哢噠地抽[dòng]著,華服上的紐扣與寶石散落一地。

王子說:“我的君主。”然後下跪。

嘎嘎——吱。

燈光驟滅,在陷入黑暗的大殿內,隻有吊燈反射著窗外蒼白的亮光。

朦朧的光亮從從左晃到右,從國王沉寂的眼中晃到阿倫慢慢抿起的唇線。

門口沒有一個人。

人們聆聽著吊燈搖晃的嘎吱聲與王妃的零碎寶石蹦跳的活潑響聲。

一聲不似人類的竊笑響在頭頂。

抬起頭,人們發現了趴在吊燈上的巨大身影。

不知何時,吊燈上多了一隻鳥,鳥的利爪推著燈盞晃動。

它張開了翅膀。

鋒利的羽毛映出詭異莫測的陰影,映照在每個人驚愕的臉上。

一道劃破黑暗的金光衝進了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