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他的師弟。
不同於人們所想的人仙隔閡,卜果子與女帝的關係有所緩和。
但是他們兩個的關係緩和了,女帝和陳將軍的關係卻惡化了。
許是這十年間女帝不再聽陳將軍的勸告總是默默想著些什麼,許是因流言而下獄的人實在太多。
開元三十年的一天,陳珂樂拎著方天畫戟去找林卿卿,在殿門外正巧聽到女帝說:“去請卜果子掌門過來,朕有事要問他。”
方天畫戟瞬間燃起萬千火靈,火光映紅了半個皇宮,不祥至極。
他被嬌弱的宮女攔在宮殿外,冷眼看著卜果子從容而進。
史書上的記載被盡數刪去,對這一段原本寫的是:女帝尋長生,卜果子言為帝王者無望長生,又言女帝在位三十年,無一刻將國家大事放於第一位,其內心所想之兒女情長天下人皆知,豈不知羞。
這番話著實太過不客氣。
簡直就是指著女帝的鼻子罵她不配做皇帝。
這樣的誅心之語,女帝聽了,淡淡地令宮人送卜果子出去,待看到陳珂樂之時,剛剛露出一個笑容——
“林卿卿!你這樣是犯了天忌!”
“你要和淵帝一樣嗎,狗屁長生,你又不是不懂!”
——就聽陳珂樂這樣怒喊。
從方天畫戟中映出的紅光點燃了天空。
林卿卿保持著僵硬的笑容,安靜了許久。
許久後,她指著天,淡淡說:“我出生的時候,他們都說血氣衝煞,你看,大樂你看,是不是現在這樣?”
僵硬的笑容變得柔和起來:“也許本來就這樣,朕本就是這樣的人,是一出生要被殺死的妖孽。”
“陳將軍,你信了嗎?”
陳珂樂不語,過了一會兒,跪下說:“臣請戍邊疆,近十年來,妖物頻繁伐境,此才為真妖孽。”
林卿卿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緩緩從宮殿中走出。
紅色的雲霞下,年四十五的她身著華貴衣裳,卻無所愛之人執手,無兒孫繞膝,無摯友親朋環繞,連宮人都離她離得遠遠的。甚至於,這個天下都和她有著距離。
孤家寡人。
然後,這一年,楚琅王被奇異的又為鳥又為魚的妖物殺死。
陳大將軍與衛將軍遠赴邊關,殺得妖物千萬,然而那妖物——項钜卻再沒有現身。
在陳珂樂沉浸在殺戮中時,他看到自己的兒子,二十歲的陳文軒來到他的身前。
“你又不會殺敵,來做什麼?”
陳文軒答:“兒子願棄文從武。”
陳珂樂眉頭緊皺:“你出生時就被言有文曲星天星降世的潛質,而且你要知道是誰說出這話的。”
陳文軒搖搖頭:“父親,他隻說陳將軍之子資質卓著,有著天星降世的潛力,並沒有說是文曲星。”
陳珂樂不再回答他,過了一會兒,入目妖物全部倒在他的方天畫戟之下,他拎了一個撲棱著翅膀的大雕過來,扔在陳文軒麵前。
“殺了它。”
血濺了陳文軒滿臉,這個第一次殺生的讀書人卻分外地冷靜,他隻對自己的父親說:“張將軍死前罵了您。”
陳珂樂一怔:“他罵什麼了?算了,隨他去吧。”
陳文軒卻加大了音量,說:“琅王言——陳珂樂那張嘴是膫子**的,什麼屁話都能說出來惹陛下生氣?他難道不知道要是他都不信任陛下,這天下還有誰能信任陛下?”
——連你陳珂樂都不信任林卿卿。
陳珂樂漸漸攥緊了手中的方天畫戟。
陳文軒說出那等粗俗之話,隻是給自己陷入怔愣的父親重重磕了個頭:“父親,兒不言父過,但是您這一回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