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放了五盞燈。
繁燈如晝, 浮燈點點,無數的百姓臨河而望,一同恭賀聖上龍體安康、大楚國運恒祥。
五盞浮燈晃晃悠悠地渡過河水,渡過了五年。
開元四十年的佳節之日,女帝再次來到橋上,而橋的盡頭走來了手持方天畫戟的陳將軍。
“走吧。”陳珂樂目光深沉,朝她伸出手。
於是他們共騎一馬,向著宮外飛馳而去。
[開元四十年。女帝出宮。]
“你說老師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個會湊成一對?”路上,陳珂樂忽然問。
林卿卿笑了:“當然不會,他一早就知道我們不會。”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他說過女帝不需要嫁人。”
陳珂樂也笑:“清宴和璟兒問過我,為什麼我和陛下沒有在一起。”
“他們膽子倒大,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都有各自愛的人。”
林卿卿突然問:“你真的愛你的妻子嗎?”
“當然。”
林卿卿歎息一聲,將頭靠在陳珂樂寬闊的背上:“好多年來,我不敢與你太過親近,畢竟世人皆知男女有別。但有時我又覺得何必這樣,我們難道要因此生疏嗎?”
“流言凶猛時,我想找你解釋,但卻又放棄了。從小長大共同患難又共同享福的摯友真的需要解釋嗎?我居然會懷疑這一點,所以我又心裏有氣,就又想著身為帝王,朕何需向你這個臣子解釋。”
是啊,卿卿和大樂是無需解釋的,但這麼多年來,他們的關係終究因為位子的不同而有所變化。陳珂樂想說出口,又終究沒說。
他抬頭看了看天,隻有他的七殺星格外亮眼。
就在他想要稍微收斂星光使其他星辰也綻放光芒之時,他聽到耳邊林卿卿難得的大笑。
“這天下不是我的了,不是我的!大楚女帝今天就要離家出走!”
恍惚間,陳珂樂的思緒穿過四十年的點點滴滴,回到他們入王都的那一天。
[“我回自己家,還有人敢攔不成?”
“這天下都快全是我的了!”她笑得歪了身體,被大樂重新撈回馬上。]
城門處的守衛認出陳珂樂,由此也知馬上狂妄的女子是何人,震怖中不敢有絲毫阻攔。
這便與四十年前他們初入王都時毫不一樣。
林卿卿遙遙望著禁錮了自己四十年的皇宮,將一縷蒼白的發絲別在耳後,輕聲說:“我走了。”
[“我回來了!”她說,遙望著王都內的萬家萬戶。]
彼時的驚天意氣不複存在,當今天底下最厲害的兩個人瑟縮地抱著,隨著馬背的起伏而進入蒼涼之地。
[一個是天生龍命的九皇女,一個是守衛在九皇女身邊的七殺星天星降世。]
“駕!”陳珂樂一聲怒吼,無盡的銳意突然從他的盔甲之下爆發出來,照亮了整片星空。
空中隱約有鳥類呼嘯之聲。
“死期已至。”林卿卿笑著說。
他們下馬,陳珂樂深吸一口氣,將林卿卿冰涼的身體緊緊擁住。
他們……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不過這樣互相取暖罷了。
陳珂樂想起在破觀裏,他睡在林行韜的左邊,而卿卿睡在另一側,夜裏,老師他有時會醒過來,替卿卿攏攏發絲、替他擦去口水,替大家掖好被子。
此時他們的懷抱中間不過少了一個人,就如此地寒冷,仿佛再也暖不起來了。
“開元四十年,陳將軍攜女帝出宮,路遇妖物,女帝崩——這樣如何?”陳珂樂慢慢說著,將手中的戟尖送入林卿卿脆弱的身軀內。
溫熱的血暖了寒冷,濕了陳珂樂的臉頰。
他們終於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