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應皎淩拿著一個精致的酒壺走上前來,讓丫鬟淑兒斟了兩杯酒,並把其中一杯交給了肅朗月。和淑兒對視,易婉堂的神情有些複雜,而淑兒顯然也不太自在。在樹林裏見過淑兒的事情,她一直沒有跟肅朗月提起,雖然知道淑兒對她用心不善,但她總覺得淑兒似乎對於王府以及她的過去有些了解,所以她打算瞅準一個時機單獨和淑兒談談的。而這位淑兒呢,心裏卻正打著自己的算盤。
肅朗月起身與應皎淩碰杯,大手仍舊環繞在易婉堂的腰間,使得她不得不也跟著起了身。涼風襲來,她的身子微微一顫,他皺眉問:“冷麼?”
“有點。”
“我們進船艙吧。”說完,他朝應皎淩點了點頭,便要帶著易婉堂進船艙。
“不。”她搖頭。一想到和他單獨呆在船艙裏,她就渾身不自在。她寧可呆在人多一點的地方,也不要和他再單獨相對了。
他叫下人拿來披風,親自為她披上。如波湧動的琴聲傳來,一艘畫舫從對麵的方向駛來,一位清麗的女子在船頭彈奏著古箏。見易婉堂的視線被吸引了去,他便帶著她來到船邊,一同觀賞。
當那艘船漸漸與應家畫舫交錯之後,他們站立的地方被一片深沉陰影覆蓋。“王爺。”一個剛從一艘小船上跳上來的侍衛大步來到肅朗月身邊,似乎懷有要事。肅朗月交代磬茗照顧好易婉堂,便站到一邊去聽侍衛的稟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此時,淑兒從船悠悠前來,手中端著一杯熱茶。她觀察著周邊,發現不遠處的肅朗月正皺著眉聽著一個侍衛稟事情,而船上的人們已經聚到了另一側去看別的畫舫上的表演了。而易婉堂的周圍除了磬茗和她,也便沒有別人。柳眉一揚,她對易婉堂說:“娘娘,這是我家小姐怕您著涼,交代奴婢給您的香茶。”話音剛落,她的手忽然一抖,杯子沒拿穩,水灑在了磬茗的身上。磬茗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俯身去擦拭身上的被潑濺的茶水,淑兒的一雙手卻已經抵在了易婉堂的身上,使出全身氣力猛地一推,雙眼中燃燒著的火焰愈來愈熾烈。
“撲通”一聲,本來站在船邊的易婉堂不見了,隻有茫然抬起頭隱隱察覺到事情不對的磬茗和一臉無辜大喊著“娘娘落水了”的淑兒。
須臾之間,又是“噗通”一聲。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寧靜的了。
【玉骨冰肌水漾寒 2】
春江之水,冰寒入骨。前一刻,她剛剛觸到淑兒凶狠的眼神,後一刻,她那輕飄飄的身子已經飛了出去。一江碧水如同利劍一樣刺在身上,浸濕了衣衫,割痛了凝脂般細嫩的肌膚。水,包裹著她單薄弱小的身體,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她,引誘著她,下沉。
這種感覺,很熟悉。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看到的也不過是黑暗而已。四肢伸展,她在努力掙紮,胸上的傷口傳來了陣陣撕裂痛楚。她能感覺得到,一滴一滴微小的水珠正在通過那裏進入她的身體。水化作一枚無形的匕首,殘忍而緩慢地重複著某一日某個刺客的動作。劇烈的疼痛造成了全身痙攣,她的雙手無意識地劃著,眼睛卻微微閉上。合眼的一瞬間,黑暗消失。
如果就這樣死了,化作一縷幽魂,會不甘麼?恨與愛什麼的太虛無,如果一切因為自己的香消玉殞而消散,會不會更好?她沒有在自己的心中尋得答案,反而是在陡然出現的光明中自言自語般地詢問著。她看到一道光,一道很強烈的光,光暈很美,美得她甚至有些沉醉,有些忘乎所以。她想伸手去碰那光束,卻什麼也摸不到。光的背後,站著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對她笑,他說:“堂兒,你太任性了。”
他的一顰一笑,那麼熟悉。她皺起眉,想要後退,卻被突然襲來的疼痛感驚得渾身顫唞。她下意識地走向他,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她的行為隻是單純地跟隨內心的渴求而已。她說:“肅朗月,救我——”話音剛落,光消失了。他也消失了。她焦急地揮動著手臂,想要抓住他,卻什麼也抓不到。於是,她絕望了。黑暗再度吞噬她,在幽暗無邊的黑暗麵前,她太過弱小了,任何掙紮都變得毫無意義。漸漸地,她已經不能呼吸了。她就那麼靜靜地、筆直地下墜。洶湧的水從七竅裏流進身體裏,而她周身的所有神經,全都失去了知覺。
肅朗月,肅朗月,肅朗月……
淑兒喊“娘娘落水了”那一刻,肅朗月隻是掃了一眼船邊便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江水很深,噙著無盡的冰寒,他卻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安危,隻想盡快找到她。他知道,她根本不諳水性,況且她的傷還沒有痊愈,下了水無疑是雪上加霜。深吸一口氣,他潛下了水,盡管船上的應皎淩已經第一時間呼籲周圍的畫舫都將燈火點到最亮,他漸漸下潛時卻隻感覺到越來越深的陰暗。縱使周邊是浩蕩江水,他卻覺得就像是在一個黑漆漆的小屋子裏遊蕩。漸漸地,眼睛有些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