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冒昧來訪,給陸掌櫃添麻煩了,還請多擔待。”許白笑笑,“隻是前些日子,那些大大小小的綢莊掌櫃們挨個前來拜訪,我琢磨著陸掌櫃可能因為事務繁忙走不開,所以便自己過來了。”

陸成蹊心裏咯噔一下。這話說的,給了一巴掌又給一個甜棗,最後再給一悶棍。先是責怪這邊不前去拜見,爾後又說是這邊事務繁忙,表示理解,最後把這次貿然來訪的理由變得理所當然。他隻得順著台階應承道:“這馬上進入盛夏時節,桑農那邊要大批出絲,綢商那邊也要大筆出貨,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做好準備啊。”

許白邊往裏麵走,邊順著他的話說:“確實要好好準備……這眼見盛夏將至,朝廷征絲的事宜就要下來了,恐怕屆時陸掌櫃又有得忙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陸成蹊癟癟嘴,但他還不能明裏把這件事拒絕了,隻得說:“在下一定盡力。隻是近年,絲的品相如何,數量如何,不光是在下一個人說了算的,得看天公作不作美。”

許白道:“既聽天命,也要盡人事。陸兄啊,我這可是初來乍到,新官上任……若是像呂譙當年一樣捅了大簍子,多不好交代啊。”

陸成蹊勉強地點了點頭,心裏極為不舒服。

之後,許白開始詢問起了綢莊的賬目和經營狀況,多少庫存,多少銷量,多少貨源,全部都要問得清清楚楚,不差分毫。陸成蹊本打算搪塞過去,但經營這件事,在一個數字上造了假,便要在其他數字上也虛報。若是個糊塗蛋,聽不出來還好,這小公子耳聰目明,反應極快,稍稍想改動一些,立即就被問了起來,一丁點兒都糊弄不了。

“如此說來,按照曆年的出絲量和進貨量,加之上品絲綢的庫存量,今年的征絲事宜應該是萬全的了?”許白道。

陸成蹊隻顧著回答許白的各種質詢和提問,還沒來得及將所有數字加算一遍。

“這個……萬一南方有大澇,或者桑蠶有變化的話,便說不準了。”他一時間無法從數字上反駁許白推測,隻能強拗出這麼一個牽強的理由。

許白聽了,知道他是沒話找話,便淡然一笑,換了個話題:“我知道曆年征絲,地方上的綢莊總是難做。一邊要滿足征絲的額度和品相,一邊還要接受地方府尹的各種盤剝,同時還要受呂家差遣,可謂兩頭不討好。”

許白一語說中了陸成蹊的心思,使得陸成蹊不由得點起頭來,“許少爺所言極是。”不知不覺中,他把那個“小”字從名頭裏去掉了。

“我既不姓呂,也無意幫他們呂家打點各個官府的關係。這次征絲,朝廷下撥的銀子,我想直接交給陸兄進行調度,我那邊不再插手。”許白不緊不慢地說。

陸成蹊心裏一驚。怎麼突然間形勢反轉,呂家本家派來的人非但不幫著呂家說話,反而像是幫著他的樣子。這一招實在是出其不意,令他不知如何作答。

“但與此同時,陸兄也要答應我,不能陷我於不義。”許白露出了誠懇的眼神,他本就長得好,此時的神情更是令人憐惜了。“我將撥劃給呂家的買辦款項全部劃撥給陸兄,呂家反對也好,各地州縣的欽差衙門不滿意也好,這中間的風險全部由我一人承擔。但相應的,陸兄也千萬千萬要給小弟一個情麵,一定要把征絲這件事情做好。若中間有了任何差池,恐怕小弟我第二天便會被呂家罷免。”

這番話是真是假,陸成蹊的心頭不斷犯嘀咕。怎麼這本家派來的人,反而像是為了他擔了多大風險似的。“你我既是初見,許少爺為何對陸某如此信任?”陸成蹊不解。

許白事先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於是開始胡亂誇了一通,“陸老爺的經營能力毋庸置疑,而陸掌櫃這麼些年,將綢莊打理得井井有條,穩賺不賠,想必定有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