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都是真理啊,隻有在婚姻裏浸潤了多年的女人才能有這樣的了然與頓悟。如果現在,有一個女孩站在她的麵前,說自己愛上了道新的時候,或許她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不過,再怎麼承認柳雲英的話是對的,可笑初還是堅持認為,如果不是因為無法再愛的話,他們在一起也是會幸福的。的確,婚姻裏會有無數的艱辛困苦,但能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吧。
隻可惜,她永遠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縱有滿腔激情又能如何?
記得佛經裏說過,人生有七種苦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愛別離,求不得,她和秦木石的那一段往事,算起來倒在這七種裏就占了兩樣。
愛而不能,這恐怕就是他們今生最大的悲苦吧。
想到這裏,笑初忍不住愴然輕歎。
人生的悲涼,或許隻有在回憶中才能深刻地體會到。
當然,再悲涼也已經是回憶了。十年前他們不能有結果,十年後依然如此。她和秦木石,當真是一對無緣人,總是不能夠在正確的時間裏遇到正確的彼此。不過,這世上的愛情,大約總是這樣無可奈何的吧。又有多少有情人能夠最終結成眷屬?
然而,無論如何,他的話還是讓她的心裏柔軟了起來,就像此刻的海麵,在風中輕輕的起伏顫動著。
晚上,她沒有讓秦木石去外麵住賓館,而是收拾了樓下的客房,換上全新的床單被罩,留他住下。
該說的話似乎已經說完了,所以散步回來後沒多久,他就進了客房休息。
笑初照例把家裏各自整理檢查一番,然後也回到樓上的臥室裏去。
她洗了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床頭的壁燈斜斜地照在她的臉上,她手裏捧著一本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她心裏總覺得不可思議,原本以為,兩個人曾經愛得那樣深,分開時又是那樣不得已,待到久別重逢的時候,不說抱頭痛哭,起碼也應該像《十八春》裏的曼楨和世均一樣,淒婉地盈著淚,說一句,“我們回不去了......”
可是他們呢,從下午見麵到現在,居然隻是平靜地交談,吃飯,散步,像一對多年未見的老友。不,老友相見多少還是會有點激動的,他們倒更像出差歸來的丈夫與在家裏等待的妻子。安靜而平常。
怎麼會這樣呢?
她其實還是愛著他的,隻是這麼多年來,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埋在了心裏,或許埋得太深太久了吧,以至於真正見了他,除了微笑和沉默竟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也還是愛著她的吧。不然,又何必大老遠地跑這一趟?可他也隻是平淡地提起他曾經去陝北找過她的事。
雖然沒人說,但其實她和他都知道,當真是回不去了......人生就是一條不斷向前奔流的河,你隻能向前,永遠也回不到過去了。
這樣平靜地相見倒更好,倘若真來個悲悲慘慘戚戚,仿佛生離死別一般,那才真叫人心生淒涼。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大約就是此種心態吧。
五、他回去了
秦木石是第二天早晨回去的。
他訂了上午九點的機票,回北京,學校裏還有一個講座沒完成。
笑初很早就起來了,煮好綠豆粥,又出去買了油條和菜餜,配上幾盤清爽的小菜,熱騰騰地擺了一桌子。
然後她輕輕推門,喚他出來吃飯。
他早已洗漱完畢,正坐在桌前看一本書。
笑初隨意瞥了一眼,發現那是她去年出版的一本論文集,也不知他從哪裏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