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
船裏傳出一聲悶笑, 他無奈地將酒壇子拿了進去:“少爺。”
鴉青色的衣裳太過老氣沉重, 穿在賀洗塵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超逸絕俗,他接過圓溜溜的酒壇:“走吧,江玄真還在等著。”
從國子監畢業後,楊鈞被選授為左軍都督府都事;徐衍不聲不響地在會試中考了個二十七名;整日鬥雞走狗的劉熙被端親王扭送回封地,卻每天都給他寫信,字裏行間情意綿綿;散養的曲令芳自己背著竹簍,跑上跑下,記錄了許多趣聞軼事,最近好像跑到江南去了。
當年的浪蕩少年如今都逐漸步入朝堂的旋渦,隻餘一個賀洗塵,走馬章台,眠花宿柳,名聲委實太過輕浮了些。
他與宋嚴的君子之交雖然坦坦蕩蕩,卻架不住旁人妄加揣測,在整個長安城眼中,這兩人走在一起,便占盡長安城的八分風流。那什麼亂陵香什麼獨山玉,通通比不過瞧他們一眼。
河水晃晃悠悠的,春風吹拂,滿是醉人的香氣。江浸躲在河邊的古榕樹下,平靜地等待著熟悉的烏篷船。
豐樂橋離亂陵香不遠,他一貫是不喜歡到這來的,又苦於老師酒癮一上頭,就被攆到這裏打酒。賀洗塵和張止是酒友損友,不止一次看見他進退兩難的模樣,索性便幫他一把,這一幫,就是五年。
“江公子。”林沉舟遠遠便看見岸上的江浸,竹竿一打,弧了個圈撐到他麵前。
“勞煩了。”江浸說道。
“你這句話說了五年,什麼時候能不說才算你的本事。”賀洗塵從船篷裏鑽出來,“給你!”他提著紅繩子把手一伸,陽光從樹頂漏下來,光斑點點。
“多謝。”江浸始終斂著眉眼。
賀洗塵問道:“前天不是榜下捉婿麼?有沒有人家相中你?”
三年一次的會試前天放榜,整個長安的小郎君聞風而動,拿繩子拿轎子,甚至都準備好了喜堂,隻等著綁來一個進士就給人來個小登科。
專業賣徒弟的張止都和他說了,江浸那天回到雲起,頭發被人抓亂,鞋子都跑掉一隻,衣冠不整,狼狽不堪。要是他哪天能見到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江浸露出這種神情,肯定會高興得多吃三碗米飯。
“有幾位,確實激動了些。”
賀洗塵低笑一聲,打趣道:“我瞧你的模樣,大約會被推選為探花使,到時候去各家府上采折名花,未免會有小郎君暗送秋波,記得要抓緊機會,知行老友可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江浸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今年將軍府還是閉門謝客?”上一屆的探花使興衝衝地往鎮國將軍府去不就是為了見賀洗塵一麵,結果卻被拒之門外。
“我阿父向來和讀書人合不來。”賀洗塵說道,望了眼日頭,“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就此別過,這該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取酒了。”
江浸似乎還有話要說,頓了一瞬隻說道:“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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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做官了,我還是會為老師打酒的……我依舊不喜歡亂陵香……
直到眾人將他擁上馬,江浸才惶惶然如夢初醒,他連忙回了個禮,和另一位被選出來的探花使策馬先行。
杏園宴會開始前眾人便先推選出兩位少俊進士為探花使,兩位探花使先行,其他及第進士緊隨其後,遍遊長安名園,折得名貴花卉。
一切依照賀洗塵所料,江浸被選為探花使。他不愛說話,至於另一個……
徐衍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不,徐衍是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兩人沉默無言,在一個岔路口停下,安靜了幾秒,兩人同時驅著馬拐向左邊。
“你去哪一家?”徐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