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大將軍府早就有若隱若現的傳言出來,說大將軍小女猶待字閨中,靜待年貌相當、身份尊貴的乘龍快婿。
身份尊貴一詞實在很值得玩味,不是嗎?縱觀大將軍擇婿,從來都是重人品、重能力,何曾將這條放在上麵。然而在另立新君的微妙關頭,卻忽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有人說,大將軍雖然光明正大,然而此番行了伊尹之事,跨越了人臣界限,心中終究是不安的。他或許也需要一點別的什麼,來安慰自己,以獲得某種安全感。
很多人都相信這句話。尤其,霍光在立了新君三個月後,從不曾主動提及立後之事。他們確信,大將軍是不喜歡許氏做皇後的。於是,這兩個月開始陸陸續續有知情識趣者上書要求立霍成君為後。
令很多人意外的是,一直對大將軍尊重有加,謙虛有禮到了唯大將軍命是從的新帝,竟然在這件事情上沉默了。他不像很多朝臣想的那樣,在接到上書後,知情識趣地下詔招霍成君入宮,隻是把這些上書像普通公文那樣,也發還給霍光先行審閱。更神奇的是,霍光麵對這些上書,隻是挑了挑眉,竟也未做表態。
兩個主角在這件事情的“視若無睹”,讓封後一事就此僵持了下來。
“太常,怎麼了?”劉病已笑盈盈地看著蘇昌,詢問道。
“總之,這段話說的是一些規矩規則。”蘇昌艱澀地說道,“如果能夠真正遵守遵行,那麼上至國家,下至黎庶,都能夠幸福安樂,平安如意。”
“原來是這樣。韓嬰博士不虧是文帝先祖看中的人,說的話果然有禮有節。”劉病已拊掌大笑,說道,“太常也覺得這些話說得很有道理吧?人活著,終歸還是要有些規矩的,聖賢的話,不可不聽。不能為了現實中的些許利益,折了自己文人的風骨,不是嗎?”
“是。不過,聖賢的話雖有道理,但是時移世易,有些還是要權變的。陛下,也該三思啊。”蘇昌弱弱地回答。如果此刻有個手絹在,他一定會用來擦自己額頭的冷汗。他實在擔心,等他走出這宣室殿,外麵就傳開了他蘇昌第一個認可立許氏為後的謠言。
劉病已本以為蘇昌這樣一絲不苟的大臣,自己拿前賢的話去壓他,總該能收到些許效果。沒想到,他還是反駁了自己。看來,霍光在朝中的能量,比自己預料得要高得太多,太多了。他有一種蚍蜉撼樹的無力感。
看來,寄希望於其他的臣子為自己這個皇帝去反對霍光的主張,實在很不現實。終究還是要等霍光先開口,其他人才敢有所行動。
“沒事的話,蘇卿先退下吧。”劉病已勉強一笑,揮手讓蘇昌退下。
蘇昌走後,劉病已隨手翻了翻《韓詩外傳》很快便覺得心中煩躁。他丟下書,起身向外走去。
“陛下,這是打算去哪兒?奴婢馬上叫人準備肩輿。”明德快步跟上,探問道。
“不用了。朕隻是想回去一趟金華殿。”劉病已隨口阻絕,“自己騎馬去就行了。你不用跟著。”
“這……咳咳。”明德還想阻止,劉病已已經一個箭步上了馬,噠噠跑遠了,徒留下他在原地被煙塵嗆得咳嗽。
……
金華殿內,許平君正抱著劉奭翻書。這些都是前些日子,王蘅君托人帶進宮的禮物,說是給劉奭看。果然,劉奭也對上麵誇張而古怪的圖案特別感興趣,每天都要翻出來看看才會高興。
劉病已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母子像連體嬰似的團在一起,許平君正低頭親吻著兒子的臉頰。這溫馨的一幕讓他心中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