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在地上,地上一定有泥水,水壺一定是碎的,鍋碗瓢盆也很難保全,桌子一定是翻倒的,電腦不會在地上,但是鍵盤鼠標一定是被扔到了院子裏……

逼人搬走的方法向來很多,一線大城市也不敢強拆,但是給人添堵讓人住不下去的手段也不會少。

丁子木眯起眼睛,果斷地伸手推開門,“咣當”一聲巨響,那是門撞在牆上反彈回來的聲音,這聲音回響在空蕩蕩的院子裏。丁子木踩著這聲響大步走進院子裏,瞟都不瞟地上的鼠標鍵盤炒鍋椅子。屋子的門是大開著的,他按亮電燈,毫不吝惜地踩過地上的床單和枕巾,走到衣櫃前大力拽開櫃門。

一個小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隔板上。

丁子木長長地吐出口氣,一直繃緊的肩膀鬆了下來,他回手“啪”地關上櫃門,一隻手撐著櫃門低下頭去。

“真累。”他想,生活總是這麼累,也許活著就是累,記得以前媽媽說過,人活著就是掙紮,掙紮到哪天熬不住,其實也就解脫了。他還記得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滿臉都是淚和血,枯瘦如柴的胳膊死死地勒著他的脖子,他低頭都能看到那枯骨一樣的胳膊上暴起的青筋和血管。

丁子木腦袋裏嗡的一聲響,他仿佛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似的,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他能清晰地感到渾身的力氣在迅速流散,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蒙了一層薄霧。在一片混亂中,頭疼並沒有如期而至,倒是一個孩子的身影在薄霧的後麵慢慢顯現出來。

丁子木隱約覺得那個身影很熟悉,似乎很多年以前在哪裏見過,應該是在福利院,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好像那個□□歲的孩子和喜歡跟自己玩,後來……他去哪兒了呢?

☆、第十一章

楊一鳴從飯館出來時被九月底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他站在門口的陰影處愣了幾秒鍾後才抬腳往停車場走去。一邊走,一邊苦笑。

姑娘是不錯,而且是太“不錯”了,月收入一萬三,有房有車,三十萬的英菲尼迪,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我今年28了,我想認真談一段感情,然後結婚”。

這話沒什麼不對,但是楊一鳴一聽就開始頭疼,他最怕談結婚。身為一個標準的雙性戀,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有機會回歸主流社會,過上常人眼裏正常生活的。他可以避免各種社會道德輿論的挑剔和指責,也可以從容地帶著自己的伴侶出入各種社交場所。這種常人眼裏的“正常”生活讓人有安全感,有歸屬感,所以他其實很願意遇到一個可心的姑娘,和她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或者墳墓也行。

但是……楊一鳴把墨鏡架在臉上,長長地喘口氣,可惜他始終沒有碰上那樣一個人。

自己是個宅男,沒有太大的社交圈,不風趣不幽默,在運動方麵是個渣,在掙錢方麵是個渣的三次方。說好聽點兒自己掛牌看診有一份事業,說不好聽的,就跟一江湖遊醫一樣隻賠錢不掙錢。所有的外在條件裏最硬的就是“工作穩定”,但是很多姑娘一聽自己是混教育口的就沒興趣了。在教育口混飯吃的男人窮、忙,還有各種婆婆媽媽的職業病,就算有個寒暑假也不能指望他管家帶孩子……所以他怕結婚,怕婚後給不了一個女人她想要的生活。

這個姑娘跟自己談了不到一個小時,湯都沒喝完就走了,這飯吃的無比糟心。

楊一鳴懶洋洋地拽開自己十幾萬的小速騰的車門坐進去,給姐姐發短信

“完了。”兩個字簡明扼要地把今天一整個相親飯局全都概括了。

這飯吃的很不爽,楊一鳴在這個時候特別懷念前天跟丁子木吃的那頓“賞心悅目”的飯,秀色與佳肴均可餐,真是人生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