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車子開出停車場,猶豫了一下之後往福利院的方向開過去,他打算去設計一下自己的那間辦公室,想想要怎麼裝修才能在預算範圍之內達到預期的效果。
福利院的孩子在睡午覺,走廊裏靜悄悄的,他辦公室的門大敞著,丁子木正站在房間的中央。
楊一鳴沒發出聲音,就站在門口看著丁子木的背影。
那背影不再挺拔舒展,微微佝僂著的肩背透出絕望、頹廢和壓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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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木站在一大片陽光中,太陽很大,曬得他□□在外的手臂微微發痛。他睜不開眼,但是又不敢閉上眼,他總覺得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孩子的身影。他知道那是幻視,他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個人不存在,那是假的,但那個身影又如此的熟悉,仿佛陪伴了自己很長時間,熟悉得近乎真實。他看到那個身影在一間大大的屋子裏穿行,打開一扇扇櫃門從裏麵拖出厚厚的檔案夾,然後飛速地翻閱查找著。
那是老檔案室,不知道為什麼,丁子木非常確定,那個孩子就在這件老檔案室裏找資料。
“我為什麼會知道呢?”丁子木看著被自己親手搬空的檔案室陷入了沉思。前天他癱倒在櫃子前,半天才從恍惚的狀態中醒過來,搖搖晃晃地爬上床,裹著髒乎乎的被子胡亂睡了一晚。第二天被陽光晃醒後他就一直覺得有些恍惚,強打著精神去上班,一天下來不是給顧客拿錯了東西就是找錯了錢,“對不起”三個字說了得有百八十遍。他今天一早醒來就跑來福利院,在空蕩蕩的老檔案室裏絞盡腦汁地想,那個孩子到底是誰。
“丁子木。”楊一鳴終於忍不住了,輕輕叫了一聲。
丁子木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時眼睛都瞪大了。
“嘛呢?”楊一鳴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問。
“我……”丁子木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曬太陽?”
“啊……”
“那就一起曬吧。”楊一鳴懶洋洋地走到丁子木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水磨石的地板擦得很幹淨,牆角處還有水漬,丁子木應該是擦過一遍的。
丁子木遲疑了一下,也坐了下來。兩個人在午後的陽光中,坐在透著涼意的的地板上發呆。
“楊老師,”丁子木慢慢地說,“我覺得……有點兒傻。”
“哪裏傻?”
“也不是傻……就是覺得吧,這事兒不太適合兩個大老爺們兒幹。”
楊一鳴噗嗤一聲樂了,他伸個懶腰說:“我剛吃了一頓特別累人的飯局,現在就想找個地方曬太陽,用陽光撫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你呢?”
丁子木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膝蓋不說話。
楊一鳴仿佛沒注意到丁子木的沉默,他自顧自地說:“我告訴你啊,吃飽飯曬太陽最舒服了,血液都在胃部幫你消化,所以大腦裏昏沉沉的,什麼都不用想最放鬆了。這個時候如果再有陽光曬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倒頭大睡了。”
“您困嗎?”丁子木認真地說,“我去宿舍幫您那床被子,可以在沙發上眯一小覺。”
楊一鳴側過臉來看著丁子木認真的表情:“你沒聽我剛說中午吃了一頓特別累人的飯局嗎?我現在是半飽狀態,曬太陽隻是為了進行光合作用,聊以充饑。”
“吃蛋糕嗎?”丁子木忽然來了精神,他坐直身體瞪大眼睛看著楊一鳴,“食堂這會兒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