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自地慢慢站起來,一手扶著牆用力跺了跺腳,然後彎下腰把手臂穿過丁子木的腋下把他用力拉起來——這幾乎是一個大力擁抱的姿勢,丁子木在那一瞬間覺得無比滿足。

丁子木順著楊一鳴的力道慢慢站起身,他說:“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回家吧。”楊一鳴說,“晚上天涼,別感冒了。”

丁子木點點頭,跟在楊一鳴的身後慢慢走出了那片“廢墟”。

***

楊一鳴的車開得很快,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家開過去。丁子木也不反對,兩個人誰也沒說話,車裏隻能聽到發動機的聲音。但是在這種嗡嗡的聲音中,丁子木越來越踏實,仿佛自己的前路被車燈照亮,身邊這個人能帶著自己走出這片黑暗。

楊一鳴把車子停在樓下,帶著丁子木上樓,他說;“你,給袁樵打個電話,他很擔心你。”

丁子木老老實實地打電話,袁樵在電話那頭帶著幾分氣惱地說:“丁子木你跑到哪兒去了,你知道我多著急嗎,你出門幹嘛不接電話……”

丁子木一聲不吭的聽著袁樵數落,楊一鳴在一邊說:“道歉。”

丁子木抿抿嘴:“袁大哥,對不起。”

“啊?”袁樵愣了一下,“道歉倒是不用啦,不過你以為別這樣,大家都很擔心。”

丁子木看了一眼楊一鳴,又說:“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楊一鳴打開房門時,丁子木剛掛了袁樵的電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雖然兒時他每天都在說“爸爸我錯了”或者“媽媽我不敢了”,但是此時此刻對著袁樵說的這句“對不起”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覺,他有一種羞愧感而非恐懼感。

楊一鳴在玄關把蹭髒的外套脫下來掛好,回過頭對丁子木說:“再給羅颺打一個,順便告訴他你今晚住我家。”

丁子木愣了一下,但仍然聽話地又給羅颺打了一個電話。楊一鳴看著他站在客廳中央,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渾身髒兮兮的,誠懇地跟羅颺說“對不起”,而羅颺在電話那頭跳著腳地叫。楊一鳴聽得出來,丁子木給袁樵打時,聲音還微微有些顫唞,帶著幾分回避,對今天自己到底為什麼跑回去,為什麼不接電話三緘其口。可是給羅颺打時,那種回避便不那麼明顯了,他甚至跟羅颺說“今天心情不好”,“遇到一些事兒過幾天再再告訴你”……

楊一鳴對此很滿意,他用這種方式讓丁子木一遍遍回顧今天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什麼讓他恐懼得無處躲藏要跑去那個地方。隻有這樣,在一遍遍強化中他才能正麵這個現實,不論它有多可怕。而正麵問題,永遠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躲避,從來都隻會讓事情更糟。

丁子木掛了羅颺的電話,甚至沒有等楊一鳴說話便又給馮老師打了一個電話,這次,他說:“對不起馮老師,讓您擔心了……我今天接到了那個人的電話……我有點兒煩也有點兒害怕,不過現在好了……我在楊老師這裏。”

楊一鳴非常欣慰,丁子木真的在改變,他在努力學習自己處理問題而非把一切都交給大丁或者其他什麼人——說起來,今天這麼糟糕的情況下,大丁居然沒有出現,這真讓人高興!但同時,楊一鳴也有些擔心,他隱約覺得自己能猜到“那個人”是誰,他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倒真是個麻煩。

楊一鳴從衣櫃裏拿出上次丁子木穿過的那套家居服:“給,你先去洗個澡,咱們一會兒再談。”

丁子木欲言又止地猶豫了一下,拿著衣服進了浴室。楊一鳴轉身進了廚房,作為一名合格的宅男,煮把掛麵的能力還是有的,雖然做出來的東西不會好吃到哪兒去,不過想必丁子木也吃不出個滋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