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鳴含糊地說一句“謝謝”,又往嘴裏扒拉了一口飯。丁子木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麵,一筷子一筷子地夾白米飯。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房間裏就能聽到碗筷相互碰撞的聲音,過了半天,丁子木終於忍不住說:“楊老師,您,您能問我點兒問題嗎?”

“問什麼?”楊一鳴給自己盛碗湯。

“您……隨便問我點兒什麼,什麼都可以。”丁子木緊張地語速越來越快,“我現在忽然覺得自己還沒回來,真的,我在那邊的時候就這樣。過著那種特自在特舒服的日子,什麼都不想,什麼煩惱都沒有,沒有did,也沒有丁奎強,就隻有……”丁子木咽下後半截話,他覺得如果讓楊老師知道,在他幻想的世界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存在,而楊老師哪兒也不會去,就一直一直陪著他的話楊一鳴會被嚇著。

感覺自己的這種想法有點兒……可怕。

楊一鳴放下碗,隔著桌子看著丁子木熱切的眼神,他笑一笑說:“丁子木,我沒什麼可說的。你回來了,就這麼簡單,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沒必要蠍蠍螫螫的。”

“沒什麼大不了嗎?”

“當然,你這種狀態挺正常的,事實上,在未來還會持續幾年。我要是每次都大驚小怪的,你還沒好我就得先去安定醫院報道。”

“正常?”

“對啊。”楊一鳴把湯喝完,“對於一個did來說,非常正常。事實上,你比大多數did要好得多,至少你足夠理智和勇敢。”

丁子木一直死死地攥著的拳頭驟然鬆開了,楊一鳴發現他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丁子木這次消失的時間太長了,已經長到讓他自己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並且非常緊張。如果自己一上來就抓著他詢問或者告訴他徐霖的事兒,楊一鳴相信丁子木一定會驚慌失措反而更麻煩。現在這樣很好,楊一鳴給自己的表現打八十五分,自己表現得足夠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在短短幾分鍾裏,丁子木明顯已經不那麼緊張了。

扣的那十五分是因為自己總是忍不住想看他,想碰碰他。

“楊老師,”丁子木一下一下戳著碗裏的米飯說,“我這次走的時間有點兒長。”

“嗯。”楊一鳴點點頭,“這倒是真的。”

丁子木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楊一鳴的下文,於是隻好硬著頭皮接著說:“那是不是說明我的病情加重了?”

“不。”楊一鳴搖搖頭,“我覺得恰恰相反,可能說明你正在好起來。”

“真的?”丁子木的眼睛一亮。

楊一鳴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正在好起來而已,這個過程會很漫長,所以你別緊張。”

“我沒緊張。”

楊一鳴嗤笑一聲,指指客廳裏。丁子木掃了一眼客廳之後微微低下了頭。

“我從臥室一出來就看到了,說實話丁子木,自從我搬進這間房子,這屋就沒這麼幹淨過,你是用百潔布跪在地上擦的地板和家具嗎?擦了多久?”

“我,我一醒過來……就擦了。”丁子木小聲說,“我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睡在床上,跟以前不一樣的是我居然記得‘那邊’的事兒,所以我就挺……害怕的,我忽然有點兒混亂,我分不太清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我一害怕就慌了,又不敢吵你睡覺,所以就……”

“能把屋子打掃成這樣,你幾點開始幹的?”

“天剛亮那會兒,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