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木緊走兩步過去摸摸鈞鈞的頭:“真乖。”

餐廳燈灑下柔和的光,照得丁子木的臉龐都發出柔和的色澤。楊一鳴看著他笑微微地跟鈞鈞說話,眉眼間滿是溫和的神色。不知為什麼,楊一鳴忽然覺得很安靜,不是聽覺上而是心靈上的安靜。母親在裏屋,姐姐姐夫在旁邊,天真活波的小侄女正在跟自己的愛的那個人嘻嘻哈哈地聊天。屋外,冬天的北風呼嘯而過,但是房間裏暖得讓人沉醉。楊一鳴想起九月的那個下午,他跟楊一鳴坐在搬空了的活動室裏,看著窗外慢悠悠飄過去的一片雲,又想起在餐廳裏吃的那餐飯……

楊一鳴承認,丁子木其實說的沒錯,他一直沒有變過,他一直是這樣的:細心、溫和、耐心,有著野草一樣的生命力,即便在最不堪的境遇下也能頑強的活著。隻是過去,他的人生目標是“活著”,現在,他想“生活”。

楊一鳴戳戳碗裏的飯菜,怎麼辦?想要不喜歡他實在太難了。

飯後,楊一鳴帶著丁子木回家,臨出門前鈞鈞嘟嘟囔囔地要求去舅舅家住兩天。楊一鳴戳戳鈞鈞的鼻尖:“你木木哥哥睡你那屋呢,你去了睡哪兒?要不你跟我睡?”

“不行。”鈞鈞特別認真地說,“我自己睡,木木哥哥可以去舅舅那屋睡啊。我是女生,你們都是男生,可以睡一起。”

楊一鳴笑著拍了鈞鈞的小屁股一巴掌:“小小年紀就知道男女有別了啊。”

丁子木聽了這話,不知道想到了哪裏,微微低下了頭。楊一鳴正要出門,一扭頭就看到丁子木閃爍的目光和發紅的耳根。楊一鳴愣了一下,莫名地就覺得右手腕有點兒癢癢,他下意識地伸手撓了撓。

“走吧,”楊一鳴招呼一聲,“回去早點兒睡,明天還要早起。”

“哦。”丁子木慌亂地點點頭,跟楊雙明一家告辭,出門的時候差點兒撞門框上。

***

楊一鳴回到家換了衣服進了廚房,一會兒端著一杯水就出來了。丁子木問:“楊老師,我給你煮碗麵吧。”

“呃?”楊一鳴愣了一下。

“喝水又喝不飽。”丁子木說,“您先洗澡去,我去煮麵。”

“哎,不是,”楊一鳴端著水,跟著丁子木晃悠進廚房,”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姐姐家的小時工做的是川菜,您平時口味偏淡,愛吃淮揚菜,我看您今晚都沒怎麼動筷子。”

楊一鳴心想我不動筷子不是因為菜不好吃啊,但是個中緣由實在不好意思往外說。於是楊一鳴隻好靠著門框自嘲地說:“丁子木,你不覺得咱倆相處的核心一直是‘吃吃吃’嗎?”

“民以食為天嘛,”丁子木在鍋裏倒進開水,淡淡地說,“再說,除了做吃的,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我就這麼點兒用處了。”

“照你這個邏輯,”楊一鳴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我除了吃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了。”

丁子木停下手裏的動作:“不,您……很了不起,”他微微垂著頭,一直盯著鍋裏的翻滾的開水,“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像除了謝謝我也說不了其他的什麼,但是楊老師,您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好,我一直覺得,遇到您是我的幸運。”

廚房裏安靜下來,隻聽到水沸騰的聲音。這話丁子木以前也說過,楊一鳴聽過好幾遍,但是從來沒有哪次說的這麼……婉轉曲折仿佛帶著無限的情意,讓人聽了臉紅耳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楊一鳴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兒快,他又有了那種手腕發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