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最近的壓力太大了,丁子木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太好,於是鄭哥出現的頻率就多了起來。很快的,楊一鳴就習慣了自己有個“爹”。

“鄭哥,”楊一鳴已經不想歎氣了,他說,“二木真的已經準備好了,他現在的狀態很好。”

“怎麼可能好?”鄭哥氣呼呼地說,“他這叫鋌而走險,你為什麼不勸勸他?你們這些人不有事兒沒事兒就煲雞湯,動不動就‘人要向前看’嗎?怎麼這會兒非揪著過去不鬆手?”

楊一鳴一開始從專業的角度跟鄭哥講道理,一連串的數據和專業術語扔過去,滿心希望鄭哥會認為自己是職業的,這麼做是科學且有效的。

簡直對牛彈琴。

後來有一天,楊一鳴陪著母親去做檢查,醫生先是誇讚了一下老太太最近休養得不錯,然後又義正辭嚴地說:“還是多吃點兒有營養的東西,吃不下也要慢慢地吃。”

楊媽媽說:“我吃的已經很多了。”

回到家,楊雙明撇撇嘴,指著家裏最小的那個碗對楊一鳴說:“看到沒,就那麼一小碗,多一口都不肯吃,醫生說的全當聽不見。”

楊一鳴一屁股坐在媽媽身邊,板著臉說:“媽,你不吃飯怎麼行?你這樣我不放心啊,要不我天天回來看著你吃飯好了。”

老太太當天晚飯就喝了兩碗粥。

楊一鳴看著媽媽慢慢地喝下兩碗粥,忽然明白了還怎麼對付鄭哥。他擺出特別賢良的樣子跟鄭哥語重心長地說自己是多麼擔心丁子木,但是又想讓丁子木能夠徹底擺脫過去的噩夢,自己既然選擇了丁子木就一定會做好他最堅強有力的依靠,不離不棄。

就差聲淚俱下了,於是鄭哥說:“你心裏有底就行。”

楊一鳴看著鄭哥的那張臉,默默地捂臉:“我真的嚴肅不起來了啊嶽父大人。”

八月底,楊一鳴又開始手忙腳亂地準備開學時要交的那一大堆材料,每天趴在電腦前狂寫,但是每到七點半,他就溜達著出門去接丁子木回家,兩個人沿著種滿大槐樹的街道慢慢走過來,出一身汗卻暢快淋漓。

這天,兩個人拎著半個西瓜又說又笑地往回走,走到小區院門口時,丁子木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微微眯眯眼,冷冷地看著前麵,嘴角不耐煩地抿起。

楊一鳴順著丁子木的目光看過去,距離他們不遠處,有一個人靠著一棵大樹站著。他穿著肮髒陳舊,整個人佝僂著,花白的頭發亂糟糟地糾纏著堆在頭頂,膩成了一縷一縷的。臉皺得像一枚風幹的苦澀的橄欖,透著落魄和貪婪。他靠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是一截幹枯的死樹,全身隻有一雙渾濁的眼睛能露出一點“還活著”的光。

這個人的變化太大了,比上次剛從監獄裏出來還要讓人惡心,不過他的猥瑣倒是一如往昔。

“丁奎強?”楊一鳴冷笑一聲,“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丁子木漠然地說:“他怎麼還活著?”他走了過去,站在丁奎強跟前說:“你想幹嘛?”

丁奎強站直身子,色厲內荏地喊:“你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

“別廢話!想幹什麼趕緊說,說完趕緊滾!”

丁奎強似乎是被這句話激怒了,他揚起了右手,可還沒等楊一鳴衝過去,丁子木就掐住了他的手腕:“想打架?”

丁奎強用力扭了扭手腕,依他的力量自然是無法和丁子木抗衡的,兩個人就那麼僵持在了那裏。楊一鳴落後兩步看著這父子倆,他打消了過去解圍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