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步步緊逼,朗聲道:“這孩子的父親,此刻便在此間,你幹麼不指他出來?”葉二娘驚道:“不,不!我不能說。”黑衣僧問道:“你為甚麼在你孩兒的背上、股上,燒了三處二十七點戒點香疤?”葉二娘掩麵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別問我了。”
蕭遠山無動於衷,繼續問道:“你孩兒一生下來,你就想要他當和尚麼?”葉二娘道:“不是,不是的。”黑衣僧人道:“那麼,為甚麼要在他身上燒這些佛門的香疤?”葉二娘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黑衣僧朗聲道:“你不肯說,我卻知道。隻因為這孩兒的父親,乃是佛門子弟,是一位大大有名的有道高僧。”
葉二娘一聲呻[yín],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地。
群雄登時大嘩,眼見葉二娘這等神情,那黑衣僧所言顯非虛假,原來和她私通之人,竟然是個和尚,而且是有名的高僧。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蕭峰隻覺得北辰身子一直在顫唞,卻不知是何緣故。忽然,北辰反手攥著他的大手,扯著他到了蕭遠山麵前,自己盈盈拜下,道:“見過爹爹。”又低聲向蕭峰道:“大哥,沒錯的。”她聲音仍然微微發顫,似乎一字一句都咬著牙吐出。
蕭遠山哈哈大笑,扯掉自己麵幕,果然與蕭峰形貌極是相似,不過蒼老得多了。蕭峰驚喜交集,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蕭遠山十分開懷,說道:“好孩兒,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他雙手一提,將蕭峰與北辰都拉起,又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鬱鬱的狼頭來。兩人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號,遠遠傳了出去,隻震得山穀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栗。“燕雲十八騎”拔出長刀,呼號相和,雖然一共隻有二十人,但聲勢之盛,直如千軍萬馬一般。
蕭遠山瞧著蕭峰北辰並肩而立,極是欣慰,笑道:“好,好!峰兒長大,一般的英雄豪傑,為父再無遺憾。”他見北辰低著頭,又哈哈笑道:“你這媳婦不錯,以後須得好生相待。”似乎全然忘了那日忽然發瘋之事。
蕭峰從懷中摸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取出一塊縫綴而成的大白布,展將開來,正是智光和尚給他的石壁遺文的拓片,上麵一個個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蕭遠山指著最後幾個字笑道:“‘蕭遠山絕筆,蕭遠山絕筆!’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墮在穀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這一來,為父的死誌已去,便興複仇之念。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媽媽。孩兒,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蕭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報?”
蕭遠山道:“當日害你母親之人,大半已為我當場擊斃。智光和尚以及那個自稱‘趙錢孫’的家夥,已為孩兒你所殺。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隻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兀自健在。孩兒,你說咱們拿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