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掛了電話後,回到了醫院,然後坐在靠近ICU病房的走廊裏,也靠近窗。這個時候她聽見嘈雜的聲音,轉過頭一看是白天來看眼鏡兄的父母。他們正被兩三個同事勸說,說你們暫時去休息,我們守著就行了。聽到這裏的簡寧夕站起來,走過去對著眼鏡兄的母親叫了聲:“阿姨。”
眼睛紅腫的老人家轉過頭,看著她:“你是?”
“這是我們部門主管。”同事輕聲告訴眼睛兄的父母,但身旁的簡寧夕卻平靜著雙眼看著麵前人:“他出事的時候正和我在一起,為了救我,才被車撞了。”
眼前兩個中年人呆住雙眼。
“阿姨,叔叔,我會守在這裏,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會立刻打電話過來。”簡寧夕歎息了一聲,對同事看了一眼:“麻煩送他們回去。”
眼睛兄的父親和母親好不容易被同事勸著離開了醫院,臨走時轉過頭一臉關切:“你也早點回去吧。”
簡寧夕點了點頭,擠出一絲笑容。
等到人影終還是散了去的時候,簡寧夕才回轉了身體想坐回到剛才的地方。
淩晨兩點,兩眼像墜了鉛石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閉眼的簡寧夕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病床上的老爸用最後的力氣拽住住她的手,吐著鮮血卻依然清晰的聲音:“寧兒……不準哭……不準哭……老爸不在,你……要自己加油!”
十三歲的她果真把眼淚逼在眼眶裏,張大眼睛笑:“老爸,我不哭!”
“不關任何人……的事情……你知道……也不能忘了我……曾經給你說過的……的……寬容……”老爸費力的說完這句話後,壁上了雙眼。但那隻握住她的手,卻還依舊溫暖。
簡寧夕吹著走廊窗外一陣又一陣的風,想起以前老爸給他開完初二期末家長會後,拿著她的成績單說:“寧兒啊,知道老爸想把你培養成什麼人嗎?”
她咯咯笑:“科學家?生物學家?還是,生意家?”
她的成績單上數學不及格,偏除數學外,其他又都好得厲害。
包括需要一係列計算公式的化學。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她極其不喜歡那個數學老師,因為她曾在學校外麵撞見那個數學老師公開辱罵別人。
老爸看著碧雲藍天,緩緩:“老爸隻希望你成為一個平穩的人。一生四平八穩,無風無浪。不仰視一切人或者事,也不俯視,隻平靜接受,平靜對待。”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聽完,捂住嘴巴又笑了。
簡寧夕從來都認為,能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不是人!
後來想起來,老爸想告訴她的,不過是“平和”。
平和,有幾個人能夠平和看待自己,又平和對待周遭?簡寧夕笑了一聲,實在承受不了困意站了起來,甩甩頭走來走去。對著窗戶吹了一會兒風後轉身,撞上了一道眼神。
一個人站在她麵前,出乎了時間和空間的意料。
忽然間,安靜的環境中響起了中孝介鋼琴版的“花”,那是簡寧夕的手機鈴聲。她不知道怎樣接起的電話,隻聽到電話裏麵的人說:“寧夕是我,剛談完事情回家,你今天是不是給我打了電話?”
“哦,沒有。”她對談慧說了一聲後,掛斷。
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人毛孔忽然一陣緊張,倒立。
簡寧夕不知道自己怎麼開了口,也不知道臉上的笑容實際上看起來多慘淡,她隻是聽見自己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回蕩在空曠而死寂的走廊上:“昏頭了,昏頭了。”
昏頭了才有幻夢,錯亂了人影的幻夢。
她深吸一口氣,拖著疲憊的步伐靜靜走開,就像那個站在旁邊的人果真是夢。